“我托人给他安排的。”老太太挺了挺胸,嗤道,“那小子从农场回来,跟个废人似的,见人就躲,见人戴红袖章就怕,有什么好躲、好怕的,读史的人都知道,此番历程,不过是历史的必然。”
“开始还不想去,被我拉出门,撵去的。人哪能不见阳光呢,晒晒,什么毛病都没有了。”
邱秋冲老太太竖了竖大拇指,环顾四周:“二姐呢?”
老太太指指卧室:“睡了。”
邱秋给老太太号了下脉,今儿情况又好上许多,再吃两天药,晚上按按,就可以出门走走了。
想到昨天从储藏室拿出来的两件大衣还没送洗,邱秋寻了个纸袋,将大衣叠叠放进去,“阿奶,我出去一趟。”
“去正章洗染店?”
邱秋点头。
“知道在哪吗?”
“方才回来的路上,褚辰指给我看了。”邱秋弯腰亲亲两个宝贝,“昭昭、采采,在家看好老太太,有事叫二姑、妈妈。”
小家伙们一人捧着本小人书,看得正起劲呢,闻言,头都没抬,冲她挥了挥手:“知道啦!”
老太太瞧得直乐:“上午方季同的妈妈过来,说方季同过年放一周假,在家闲着也是闲着,还不如让他教昭昭、采采学琴呢,跟孩子相处的多了,说不定就想成家了。”
“什么琴?”
“钢琴。我看明天先让她俩跟方季同学半天试试,要是喜欢,让褚辰过完年,趁着复旦还没开学,赶紧给两人寻架琴回来。”
“已经寻着了,”邱秋怕老太太知道捐出去的钢琴被糟蹋得不成样子,心疼,含糊道,“说是有点掉漆,拉去修了。”
“看,我就说四宝心细吧,咱还没想到呢,他已做妥了。”
“对,你家四宝最好!”邱秋笑笑,转身向外走道,“您乖乖和孩子们在家,我去去就回。”
“路滑你小心点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
正章洗染店接待邱秋的是位老工人,接过大衣,习惯性地瞥了眼商标牌子,笑道:“高等洋服店定做的啊,现在再找这料、这做工,不好寻啦。”
“您从哪看出来的?”
老人翻开大衣,指了指缝贴在内襟左胸袋上沿的中英文姓名,“以前啊,凡是高等洋服店,都会用丝线手绣出顾客的中英文姓名,衬衫、手帕也都特制绣名。那会儿的名媛、小开穿衣呀,可讲究了。”
邱秋这会儿才知道老太太英文名:安妮。
中文名,褚辰提过,吴兆晗。
付了钱,拿着收据走出店门,一抬头,瞅见家胸衣店。
结婚之前,她穿的是请桂花婶帮忙缝的肚兜、大背心。婚后第三年,褚辰回沪上探亲,给她带了两件胸衣,之后,她的胸衣都是她在信里写好尺寸,托老太太帮忙买的。
现在怀孕,之前的胸衣穿着便有些紧了,正想问问老太太哪有卖呢,没想到在这瞅见了。
邱秋穿过马路,走进店里,挨个柜台看了看,挑了件大码胸衣,一件带海绵的运动背心,内裤也要了两条。
拎着东西,慢悠悠地往回走,见食品店有卖糖炒栗子、甘蔗,进去买了一斤栗子,一根甘蔗。
听老太太说,这儿过年要备一只盘,里面要放取有好口彩的东西,如桂圆、枣子、年糕、长生果、甘蔗等,甘蔗还要切成二小段,用红纸裹着。
下了电车,邱秋拎着东西,拿着甘蔗往公寓走去。
余光扫过路旁,不由一怔:俞佳佳?!
俞佳佳拎着皮箱,站在一棵法国梧桐树后,穿得单薄,脸色冻得青白,整个人瑟瑟发抖。
“怎么不上楼?”邱秋走到她身后问道。
俞佳佳一惊,慌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