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五摸摸鼻子,不自在地嘀咕道:“孩子又不是交给我看的。”

“是不是你亲侄女?”

小五自知理亏,低头不吱声。

“等会儿去把人接回来。”

“诶,知道了。”

离开机具厂,褚辰买了个西瓜,拎着去了卢湾区打浦桥丁珉娘家。

丁珉昨夜一瓶茅台快干完了,睡梦中将前半生过了一遍,醒来头疼欲裂、心里跟吃了黄连一样苦。喝了邱秋熬的一碗醒酒汤,坐在阳台上好一会儿,才在儿子的提醒下,记起今天二哥一家回沪探亲。

66年,二哥到内蒙古插队,因表现好,70年进了农林场,在农产品加工厂工作。

二嫂跟他一样,也是沪市过去的知青。

两人结婚五年,孕有一女,今年三岁。

作为姑姑,丁珉只在二哥寄来的一张全家福照片上,看到被抱在怀里的小家伙,瘦瘦弱弱的,听二哥信里的意思,好像心脏有啥问题。

这次回来,也是为了给她看病。

丁珉昨天想过来找邱秋询问一下,沪市哪家医院治疗心脏病最好,没想到拿钱买点心时,发现通知书被撕毁了。

想到这,丁珉心口就一阵阵抽痛,她怎么也没有想到,她眼里风光霁月、清冷矜贵的褚青,会有那么阴暗自私、癫狂的一面。

丁珉捂着脸,泪水顺着指缝往下落。

不知道是哭自己的梦碎,还是看清枕边人的绝望……

吃饭了,青丫出去买了大饼、油条、豆腐脑、小馄饨。

老太太吃完,便急匆匆给学生补课去了。

丁珉在房毓的连声催促中,简单洗漱了下,喝了几口豆腐脑,找青丫要了邱秋不用的化妆品,遮了遮脸上的伤,带着儿子,买了一包点心,坐公交回娘家。

下了公交,丁珉牵着儿子的手,顺着坑坑洼洼的青石板、碎砖铺砌的路,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进一个旧式里弄,入目便是狭窄逼仄的通道,两侧墙壁斑驳陆离,墙皮大片大片剥落,露出内里粗糙的砖石。

随着知青回城,许多人家为了增加居住空间,在弄堂里随意搭建起各种简陋的小棚子,使原本就狭窄的通道变得更加拥挤。大夏天的,阳光竟难以照射进来,脚下一片阴暗潮湿,一走一哧滑。

头顶的电线如同杂乱的蛛网,在空中纵横交错,有些电线已经老化破损,却无人修理。

没走多远,房毓便一把捂住了口鼻:“臭!”

里弄里没有固定的垃圾堆放点,各种生活垃圾,被随意丢弃在弄堂的角角落落,蚊虫苍蝇在垃圾上嗡嗡乱飞,散发着刺鼻的恶臭。

经过一处公厕,房毓一个没忍住吐了,因使用者众多,无人维护,厕所又堵了,粪便四溢,蛆虫乱爬,臭气熏天。

“妈妈,呜……我下次不来了。”

丁珉心疼地给儿子擦擦嘴:“上次来你也是这么说,今天一早,不还是催着过来。”

因则丁珉嫁得好,连带得房毓这个外孙在丁家,那就是小皇帝一般的待遇,那次来,丁家爹妈不是抱着心肝肉地叫,疼得很。

房毓享受这种被人疼在心尖尖上的感觉。

“哎哟,珉珉回来了。丁家妈,你家珉珉带着外孙回来了,还不快出来迎迎。”离家近了,有邻居看到丁珉牵着房毓走来,朝楼上的三层阁叫嚷道。

丁珉牵着房毓避开地上的垃圾,和各种随意堆放在门口的杂物,唤了声“张阿婆”。

“诶,珉珉有段日子没来了吧?前天你姆妈还说,想你和你家娃了。”

丁珉笑笑,拉着房毓走进一道小门,踩着窄窄的木质楼梯往上走,楼梯下堆放着杂物,煤球炉子、蜂窝煤,还有乱七八糟生火的碎木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