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子里赫然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。

女子似乎有所察觉,缓缓地转过头来。

海潮连忙冲向门边,一脚踹开门扇,头也不回地跨了过去。

一股浓烟直往她鼻腔里钻,这回的屋子着了火,床帐、帷幔都在燃烧,冲天的火光将屋子映得宛如白昼,耳边是凌乱的脚步声,男人亢奋的喧哗声,兵刃相击的声音。

隔着浓烟,海潮看见眼前横梁上吊着一排女人,身长不一,年岁各异,有的头发斑白后背佝偻,有的看身量只有六七岁。

唯一的共同之处是,这些女人都没有五官,只有一张苍白、模糊、扁平的脸。

海潮头皮发麻,继续背着程瀚麟往门外跑。

一间屋子连着一间屋子,有的屋子新,有的屋子旧,有的屋子无人,有的屋子有人,有活人也有死人,但无一不是没有五官的女人。

海潮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,经过了多少间屋子。

她的双腿越来越沉,像灌了铅一般,腰也快压塌了。她的力气再大,程瀚麟毕竟是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。

她跨进一间看起来像是库房的屋子。

这里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,她再也跑不动了,长出一口气,将程瀚麟放到地上,自己坐了下来。

不知道陆琬璎怎么样了,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,开始担心起来,有些屋子里的景象她见了都觉瘆人,不知道陆姊姊孤身一人会不会吓哭。

好在方才把桃木剑给了她,有兵刃在手,心里总能踏实些许,若是遇上鬼面,也能应付一下子。

有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翻腾,眼看着就要破开冰面,浮上来。

他怎么会……

海潮立即将它摁了下去。

心里的堤坝不能塌,眼下还不能塌。

她得把陆琬璎和程瀚麟带出去。

她答应过陆姊姊的,她那么相信她,不能食言。

还有程瀚麟,他胆子那么小,又容易招鬼,但即使这样,他也一直在拼命。

他们都在尽力求生,她又有什么资格放弃呢?

她瞥了一眼呼吸平稳,双目紧阖的程瀚麟,忽然想起他身上总是带着许多符咒,弯下腰翻找了一下,找到了他绑在腰上的布囊。

布囊里不仅鼓鼓囊囊塞着几十张符咒,还有那面招妖逗鬼的劳什子铜镜,用红布包着,上面还横七竖八贴了好几张符,想来是封住镜子不让它作妖的。

海潮迟疑了一下,把铜镜塞到自己腰间,又去看那些符咒。

她不认识符上的鸟篆,更不知道有些什么效验,但有张能让人脚程变快的“吉皇”符她是认得的,还有雷击符、风符、火符……

这些符咒大多没太大用处,充其量只能装神弄鬼唬人。

她将吉皇符贴在自己身上,又将其余符咒一股脑地塞进腰带里,叹了口气。

要是有什么能让人变聪明的符就好了。

要是能像梁夜一样,要是梁夜在……

“无论如何,我都会送你出去。”

“我不会拖累你,若真到那时,你不必管我。”

……

不能再想下去了,堤坝已经摇摇欲坠。

海潮赶紧逼自己压下这些念头。

她深吸了一口气,闭上眼睛,沉下心来。

她从来不喜欢思考,她喜欢快刀斩乱麻,能动手解决的事,她从不愿多想。

但是眼下她只有逼自己去思考。

她想起梁夜坠落前说的话。

萧元真已和妖宅融为一体,所以萧元真就是妖宅,妖宅就是萧元真,他们方才经历的一切,背后都是萧元真在捣鬼。

她并没有立刻杀死所有人如果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