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出身吴兴沈氏,本该前途无量,父亲何辜,只是在吴王府上任过两年参军,便遭飞来横祸,世道何其不公!”
“世道不公,你不去找世道说理,”海潮义愤填膺,气得七窍几乎冒烟,“你不去找杀你全家的算账,你光去祸害对你好的女人!你可真行!”
她忍了忍,没忍住:“皇帝杀你全家,你有种就去找他!”
此言一出,众人都是大惊失色,程瀚麟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:“海……小师妹,慎言,慎言。”
海潮:“再慎言我就要憋死了!”
苏廷远却喃喃道:“雷霆雨露皆是君恩,沈延远不敢有怨言。”
“你……”海潮说不出话来。
她忽然想起书房四壁满满当当的书卷,书上密密麻麻的批注,还有他那笔娟秀好字,明白过来:“你真的想考举试,当大官!”
苏廷远不说话,但他双眼却倏地一亮,浮现出希冀来,接着希冀沉下去,变成深深的怨毒。
“要不是你们,”他咬牙切齿道,“要不是你们这些妖人从中作梗……”
梁夜讥嘲地打断他:“沈尚书许诺了你什么?是替你牵连进谋逆案的父亲平反,还你世家子弟的荣光,还是给你造个新身份,让你参加举试,入朝为官,平步青云?”
梁夜笑着摇摇头:“或者他什么都未曾许诺你,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眼神,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,吊着你,让你为他敛财,为他奔命?”
这些话显然戳到了苏廷远的痛处,他每说一句,苏廷远的脸色便灰败一分,原本挺直的腰也渐渐塌了下来,仿佛一下子被岁月压垮了。
海潮陡然想起他其实已经不年轻了。
梁夜:“你若是他,是会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帮你父亲上书平反,还是会用虚无缥缈的希望吊着你,直到吸干你的血,吃净你的肉,再将你弃如敝屣?
“你是不是还存有一丝幻想,指望沈尚书来搭救你?”
苏廷远叫他说中心事,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。
梁夜继续道:“你说沈尚书要是听说你是杀人嫌犯,是会搭救你,还是会尽快除掉你以绝后患,免得影响官声?”
苏廷远脸色蓦地一白。
梁夜轻笑一声:“沈延远,你自诩聪明,处心积虑,在权势面前却如此天真。”
他的声音不重,却掷地有声:“天真得如同,那些被你啃食殆尽的痴情女子。”
苏廷远怔愣半晌,颓然地坐倒在地,脸上满是绝望,愤恨,懊悔,自怨自艾,活像个弃妇。
庾县尉轻蔑地瞟了他一眼,便似看见什么脏东西,立即收回视线,向梁夜道:“这些凶案的始作俑者,都是此人?”
梁夜摇摇头:“只有杀害浣月一件是他做的,其余案子,凶手另有其人。”
??[35]噬人宅(三十二)
庾县尉用鹰隼般的目光打量着梁夜,拈了拈胡须:“何以见得?”
梁夜:“浣月是他所杀,首先证明李管事、老马夫,以及今日这桩案子,与他无关。”
庾县尉:“为何?老马夫与那婢女同一夜死在同一间屋子里,怎会如此凑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