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廷远连忙提着袍摆跟了上去。

庾县尉皱着眉,沉着脸,背着手,默默绕着沈夫人的骸骨转了一圈,向身边的仵作道:“你怎么看?”

冯十四走到骸骨跟前,略微撩起裙摆,小心翼翼地拈着脚腕看了看:“骨头末端钻了孔眼,一块块用丝绳串在一起,这鬼手艺不错。”

这话有些轻佻,海潮皱了皱眉,看向苏廷远,本该愤怒的他却没什么反应,只是低着头,望着地面出神。

庾县尉指了指挂在梁上的绳子:“把尸骸解下来吧。”

片刻便有奴仆搬了梯子来,仵作攀着梯子,解开麻绳,将骸骨抱了下来,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,依原样摆好。

海潮趁着他整理骨骼时,留意了一下骸骨的双手,只见左手明显比右手大了一些,是夫人的“琵琶手”无疑了。

“是夫人。”海潮道。

庾县尉转过头,看了海潮和梁夜一眼。

他们如今也算老熟人,见了面连寒暄都省了,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:“两位忙活了这么久,前面的案子一桩没破,如今又添了一桩……”

向海潮抬了抬下颌,揶揄道:“小道姑,你的嘴皮子不是挺利索么?如今有什么话说?”

“谁说破不了?快了,马上就破了。”话虽如此说,她心里没什么底气,一边虚张声势,一边拿眼角瞟梁夜。

梁夜向她点了点头:“已破了。”

此言一出,众人都惊讶地看向他,苏廷远也是神色一凛,抬起头来。

海潮很是意外,脱口而出:“真的?”

庾县尉抬起眉毛,狐疑地看着他:“梁仙师可别告诉庾某,这些案子都是鬼做的,庾某不是道士,可不会捉鬼。”

“庾少府放心,”梁夜看了一眼骸骨,“即便借助了妖力,这些案子始作俑者都是活人。”

庾县尉矜持地点了点头:“仙师不妨说说看。”

梁夜道:“贫道先按从早到晚的顺序,将同苏府有关的凶案、怪事都梳理一遍。

“第一件,是数月之前,苏府马夫葛苍头与人打赌,在荒弃客院中过夜,迷失心智,只会说‘脸’字。”

“第二件,是我们来芜城之前,吴媚卿等两人死于眠云阁卧房中,凶手应是夜深人静时,从窗户进入屋内行凶。

“第三件,我们抵达第一夜,正院卧房中出现血手印,夫人受惊吓,无人死伤。

“第四件,第二夜,李管事半夜死于自己房中,一夜之间只剩骸骨。

“第五件,翌日白天,秦医女不知所踪,府上遍寻不见。

“第六件,第三夜,黑衣人夜闯客馆,与小师妹交手,负伤逃走。

“第七件,同一夜,老马夫葛苍头死在第一次遇鬼的荒弃院落中,头部完好,头部以下只剩骸骨。

“第八件,仍是同一夜,夫人婢女浣月,死于同一间屋子,被剥除脸皮,掏空内脏,拔除指甲。”

海潮见过浣月的尸首,此刻听他用沁凉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出来,仍觉心惊和恻然。

不知有意还是无意,梁夜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一下,瞟向苏廷远,苏廷远微微低着头,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尸骸。

他收回视线,接着道:“第九件,也是最后一件,程师兄在客馆卧房中失踪,随后出现在这间卧房中,看见悬在横梁上的夫人。数个时辰之后,我们发现这具骸骨。”

顿了顿:“这些事件中,有三件确定无疑,是妖鬼所为,即,李管事之死,老马夫之死,以及今夜之事。”

庾县尉眉间现出川字,看着墙上凌乱的血手印:“为何只有那三件?这些不也是么?”

程瀚麟也提醒他:“还有老马夫葛苍头被吓疯那一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