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潮仍旧有些不放心,梁夜又催促了几回,她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:“你好好养病,我寻机会再来看你。”

梁夜道:“别过来,太冒险了。”

顿了顿:“我服了药,说不定明日就能痊愈回孤儿坊。”

海潮嘴上答应,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溜出来看他。

三人出了门,梁夜目送他们走远,天边滚起闷雷,海潮转过头,看着黑黢黢的门洞旁身穿白苎衣衫的单薄少年,不知怎么鼻子酸酸的。

那屋子又黑又闷,墙壁湿湿的,铺盖还有一股霉味,在那种地方能好好养病才怪。

程瀚麟被他的昙远师兄拎了回去,三人穿过梅林,在小径分岔口道了别,海潮和陆琬璎回到孤儿坊。

孩子们无所事事,廖嬷嬷、郭娘子和两个青衣婢女都不在,海潮问那小磕巴:“鸟嬷嬷他们呢?还在找人呢?”

小磕巴抹了把鼻涕,点点头:“还,还在找,林林林三郎找不到,寺,寺里的和尚也帮,帮忙找去了。”

旁边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插嘴:“望海潮,廖嬷嬷刚才找过你们,叫你们去戒堂领罚抄书,别忘了,她回来要查的,你们快去吧!”

海潮问清楚戒堂所在,和陆琬璎手牵着手去了戒堂。

所谓的戒堂就是间黑黢黢的屋子,散发着旧纸陈墨特有的气味,说不上臭,但也不好闻。

笔墨纸砚都在几案上放着,还有一卷破破烂烂的《女诫》。

海潮摊开看了两眼,嫌弃地皱起鼻子:“什么鬼东西!”

陆琬璎莞尔:“我帮你抄吧。”

“那怎么行!”海潮道,“我的狗爬字陆姊姊也写不来。”

一边说一边往砚台里滴水,挽起袖子开始研墨。

陆琬璎看她手法娴熟,微露纳罕之色:“海潮从前习过字?”

“小时候梁娘子……就是梁夜阿娘,教过我们认字,不过哪来笔墨和纸给我们糟蹋,都是拿根树枝在沙子上画画,”海潮解释道,“是后来梁夜开始读书,我力气大,手劲强,又帮不上别的忙,就给他磨墨,磨着磨着就找到窍门了。”

那时候用的是瓦砚,墨是她在县令家做工时讨来的残墨,几块残墨弄湿了胶接在一起,虽然看起来像老树根似的歪歪扭扭,却不影响发墨。

海潮说给陆琬璎听,陆琬璎道:“你待梁公子真好。”

“他也待我很好。”

海潮铺开薄而泛黄的竹纸,开始捏着鼻子抄《女诫》。

“陆姊姊都不用对着抄么?”她好奇地看着陆琬璎笔走得飞快。

“小时候经常罚抄,早背熟了。”陆琬璎笑道。

海潮不由睁大了眼:“陆姊姊也会被罚抄么?”

“海潮不知道,我小时候可淘气了,后来生了病才消停些。”陆琬璎笑着说。

海潮想了想,又不觉着意外了,陆琬璎面上是端庄柔弱的大家闺秀,可骨子里却一点也不柔弱。

就在她发呆的当儿,陆琬璎已经抄了半篇。

她赶紧抓起笔开始涂写,笔画乱七八糟,字形张牙舞爪。

陆琬璎写了一会儿,撂下笔,揉揉手腕,探身过来看她写的字。

海潮看着满纸的狗爬字也有些不好意思,赶紧扑上去挡住:“陆姊姊别看,太难看了。”

陆琬璎笑道:“字如其人,海潮妹妹的字也和人一样洒脱不羁。”

海潮叫她夸得满脸通红。

好不容易抄完一篇,海潮困得直打瞌睡,一不小心把笔拿倒了,鼻尖戳在脸上,脸颊上顿时多出一块墨斑。

陆琬璎见了掩口直笑。

海潮探头一看,只见她已经抄完三篇,有一篇字竟然是仿着她的字迹抄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