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房中,海潮已经穿好衣裳,侍女端了热水进来替她梳洗。

梁夜接过铜盆:“我来。”

侍女福了福,快步退了出去,海潮瞥见她低头窃笑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

梁夜陪她洗漱,替她绞了微微发烫的布巾,然后帮她梳头。

他们仿佛回到了小时候,一切都平淡又温馨,那时候她没了阿娘,连头也不会梳,梁夜只能赶鸭子上架,第一次替她梳头时将两边的揪揪梳得一高一低,又引得她哭了一场。

海潮想到往事不由弯了嘴角,随即便瞥见铜镜里他苍白瘦削的脸,心里漫出一股股苦涩。

替她簪上最后一支金簪,两人一坐一站,都望着镜中的映像,谁也不说话。

良久,海潮笑了笑:“时候到了,我们去把那邪灵收拾了!”

梁夜眼睫微垂,掩盖了眼底的情绪,只无言地走到衣桁前,取了狐裘替她披上,细致又温柔地替她系带子。

这动作有些暧昧,又不必在旁人面前演戏,换做平时海潮早就抢过自己做了,可今日却由着他。

她微微仰着头,感受带着霜雪气息的呼吸萦绕在鼻端,很想说点什么,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
就在这时,有侍女禀道:“碧琉璃在外头求见。”

梁夜收回手:“叫他进来。”

胡人少年一身侍卫的劲装,面色红润,绿眼中闪着灼亮的光,和先前的妖冶“面首”判若两人。

“交代给你的事,都办妥了?”海潮问。

碧琉璃向手上哈了哈气,又搓搓手:“公主放心,奴已经将公主和驸马吩咐的事都安排好了。”

海潮点点头:“一会儿你埋伏好,等我的信号,不管看见什么都别犹豫,按我们计划好的做。”

碧琉璃目光动了动:“只要公主一句话,奴便是上刀山下油锅……”

梁夜打断他:“行了,去设伏吧。”

碧琉璃退到门边,顿住脚步,看向海潮:“公主,保重。”

海潮有些讶异,这胡人少年说话从来是半真半假,语气中总是带着点嘲讽和戏谑,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郑重其事地说话。

她忽然意识到,不管他们的计划是否成功,这应该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少年了。

她看向那双清澈的绿眸,冲他爽朗地一笑:“好,你也是。”

“若是有机会,我再教你弓马。”

海潮点头道好,但是从少年的眼神里,她看出他其实已经明白,这便是他们的诀别了。

碧琉璃没再说什么,转身向外走去。

“对付寿阳公主和驸马的办法,你教给他了么?”待碧琉璃走后,海潮问梁夜。

梁夜颔首:“我留了封书信,等我们离开后便会有人交到他手上。”

海潮这才放下心来:“多谢。”

“不必谢我,”梁夜道,“这本来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。”

整座行宫遍布骊山北麓,九公主的丧礼在前殿中庭举行。

礼部和宗正的官员前几日便已来到骊山,紧锣密鼓地准备各项事宜。

九公主死相可怖,停在灵堂中的棺木盖得严严实实,没人能看见里头的尸首。

前来送葬的官员、命妇不多,除了一众皇子公主和宗室,便是九公主的母族万家人。

丧礼由皇长子与礼部侍郎主持,虽从简,却也不失皇家的肃穆庄严。

皇帝上回染了风寒,仍旧一脸病容,丧礼开始前一刻才由内侍搀扶着来到灵堂。

几日不见,皇帝的形容似乎更加枯槁了,肩背微微佝偻,乍一看简直像个垂暮老人,只有一双眼睛透着几许精明锐利。

丧礼进行到一半,他站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