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讥诮道:“人心隔肚皮,谁知道呢……”

“对啊,”另一人附和,“族长姓夏,她姓石,两家人怎么会一条心……”

照例有与她亲近的帮她辩解,村民很快分成了两派,针尖对麦芒地吵了起来,倒把本来的目忘了。

海潮瞥了眼梁夜沉静的侧脸,心中暗暗纳罕,他只用三言两语就挑拨得村民们起了内讧,言语当真比刀还厉害。

他这算计人心的本事是什么时候学会的?是在长安这三年,抑或只是从前自己不够了解他?

两帮人越闹越凶,眼看着要动手,人群边缘忽然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:“你们都挤在这里做什么?”

海潮听出那是夏绫的声音。

紧接着是一阵咳嗽,一个有些虚弱但仍旧威严的声音道:“你们是当我死了?”

“族长来了……”

“这回要吃挂落了……”

“快散了吧……”

人群渐渐散开,给族长母女让出道来。

族长夏罗脸容憔悴,眼窝和脸颊都陷了下去,但眼神依旧坚毅,充满威严,鼻子两旁的法令纹越发深刻。

她先向梁夜等人请罪:“小民约束村人不力,冒犯尊驾,请尊驾降罪。”

说着便双膝一屈,跪在地上。

梁夜见她双膝打颤,显然十分吃力,但并不出言阻拦,任由她跪在地上,重重叩首。

程瀚麟有些不落忍:“起来吧。不是杂家要追究,但我等奉皇命来此,代表的是天家的颜面……”

“小民明白,”族长道,“小民定然给尊驾一个交代。”

她由夏绫搀扶着,颤抖着双腿缓缓站起身,转过身扫视众人,目光如同钢刀,所及之处仿佛能刮下一层皮。

村民们都低下头来,不敢与她对视。

“是谁挑的头?”她冷冷道。

众人都看向石绡,石绡脸色发白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。

“是你瞒着我自作主张,要对朝廷命官动手?”夏罗道,“要不是阿锦来告诉我,你是不是还要打着我的幌子杀人?”

“奴不敢……”石绡嗫嚅道。

族长冷哼了一声:“我看你胆子大得很,没什么不敢。不如我退位让贤,把这族长的位子让给你。”

石绡连声告罪,声音都因恐惧变了调。

族长向夏绫道:“蚕花娘娘出嫁在即,这几日不宜杀生,先将她关进水牢,三日后再行水刑。”

石绡大骇:“族长饶命,小民知错了……”

夏绫亦是大惊失色:“阿娘……绡婶是有错,但最不至死……”

族长打断她,声音冰冷而带着明显的讥诮:“至不至死是你说了算的?”

夏绫白皙的脸蛋顿时涨得通红,仍然不肯放弃:“可是……”

“不必多说,她差点就招致灭村的大祸,受水刑已是便宜她了,至于是死是活,自有神明定夺,”族长厉声道:“谁替那罪人求情,便与她一起受刑!”

说罢她剜了女儿一眼,眼睛里全然没有人母的温情。

夏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不敢再替人求情。

石绡知道没了唯一的指望,指着族长骂道:“夏罗你这毒妇,明明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便有一人上前,用布团堵住她的嘴,另一人在她膝窝里重重踢了一脚,石绡发出一声闷哼,挣扎着被那两人拖走了。

其他人个个噤若寒蝉。

族长对众人道:“都散了吧。这回不发落你们,下回好自为之。”

众人如蒙大赦,口中唯唯诺诺,如鸟兽一般散了。

族长推开夏绫扶着她的手,冷冷道:“你去祠庙里跪一个时辰,好好思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