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云婵只在他一臂之隔的距离,清晰地听到了膝盖骨撞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。

她下意识寻声望去,谢砚正与她并肩跪着,溢出鲜血的嘴角对着她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。

姜云婵心惊肉跳,赶紧垂头避开他莫测的笑意。

“行杖刑!”

堂上,裴严手中的令签坠地。

两个衙役站在谢砚身后,抡起廷杖,接二连三打在谢砚脊背上。

大堂外,百姓们的议论声也更肆无忌惮。

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,没想到谢世子竟然如此狠辣虐杀薛志。”

“他外祖就是反贼,一脉相承罢了!”

“当年定阳老侯爷一力保下谢砚母子性命,后来还不是沦落到被丢进寺院清修,老无所依的下场?养不熟的白眼狼!”

斥责声和杖击声错落打在谢砚的脊梁上。

每一次击打,他口中便涌出一口鲜血,渐渐在地上汇成一滩刺目的红。

姜云婵就算不正眼看他,也能透过血水里的倒影看到他如玉白皙的脸鲜血斑斑,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。

周围充斥着骨头清脆的击打声和他断续的呼吸,分明很痛。

可他仍挺着脊背,不肯倒地。

任凭流言蜚语和木杖凌虐,他只一瞬不瞬侧目盯着姜云婵。

沉静的目光如巨网笼罩着姜云婵,似要将她的每一个表情、每一丝情绪都参透。

姜云婵心中百感交集,她期待他倒台,也有些许恻隐。

而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。

谢砚此人向来城府极深,今次被这般严刑拷打,他竟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,是因为百口莫辩了吗?

他真会这样束

手就擒吗?

姜云婵莫名眼皮一跳,对上他含笑的眸。

随即,一群村民挤进围观百姓,蜂拥一般挡在了谢砚身前。

为首的老太对着上首连连磕头,“求大人明察秋毫!谢世子这些年为雁西村殚精竭虑,护一方百姓安宁,大人莫要冤枉了世子啊!”

“求大人还世子清白!”身前数十位村民齐齐跪地呼喝。

堂上三位官家面面相觑,“你们是何人?”

“我们是雁西山、大雁山脚下的村民,因我们村子偏僻,常被马匪滋扰,村民们过得水深火热。这些年是世子拿银子接济我们,还请了将军教村民习武,我们才得以自保!世子是我们的恩人呐!”

老太这话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,众人惊讶不已,“你的意思是世子送银子是去资助贫苦村民,而非马匪?”

“普天之下哪有资助马匪的?”老太指着之前作证的瘦弱村民,“他们才是马匪!盖因世子善举令村子越发壮大,马匪在村里讨不到好,他们怀恨在心,才出言污蔑世子!”

“这”裴严望着堂下作证的两方人,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,“你们各执一词,可各自有证据?”

“我来作证,能算证据吗?”

此时,大堂门口一穿着鎏金铠甲的将军立于门前,逆着光,身姿挺拔。

此人看着年纪轻轻,但早生华发,鬓边两缕白发格外惹眼。

让人一眼便知他就是镇守西境,有封狼居胥之功的忠义侯秦骁。

此人是北盛百姓心中的战神,且常年驻边,跟京中官员多无来往。

他说话显得中立,自然让人信服。

没人注意到,他与谢砚目光短暂相接,而后走进大堂,拱手以礼。

“各位大人,雁西山和大雁山一带常遭马匪滋扰,但因百姓不愿远离故土,三年前谢大人与我商定教授当地百姓习武自卫,所以村中武装皆为百姓自发组织,抵御马匪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