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意识地摸了下右脸上的刀疤,深可见骨的伤口哪怕愈合了也依然醒目,摸上去是道凹凸不平的痕迹。贝芙丽举着刀面目狰狞的样子不期然浮现在脑海中,他以为他忘了,原来并没有。
怎么会忘呢,扭曲的童年,凶残的亲人,刻骨的疼痛,桩桩件件都深埋在记忆里。午夜梦回时没有噩梦来敲门,只是因为他变成了比疯子更恶的暴徒。见得血多了,就不怕血了,痛得麻木了,就不觉得痛了。他的确习惯了,甚至开始享受,可他永远不会忘记伤害,更不会原谅。
凭什么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以好好活着?他要把那双绿眼睛剜出来烧给贝芙丽,最好让他们在地狱里团圆,长长久久地互相折磨下去。
暴虐的情绪从心底升腾,拉维尔不自觉地脊背发凉,这不是他的情感,是图耶。他一直陪在图耶身边等他看完资料,察觉到异常后迅速关掉移动终端,精神力灌进图耶的脑域中让他平静下来。
他知道贝芙丽是图耶不能提的禁忌,哨兵精神图景重建工程进度缓慢,到现在还是一片断壁残垣,十分不稳定,负面情绪很容易放大。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,果然,图耶这次的反应比以往都强烈。发红的眼眨也不眨,在拉维尔靠近时差点想要出手攻击,幸好潜意识让他停了下来,但表情还是狠戾的。
拉维尔见多了图耶正常的一面,这段时间法外狂徒一直在克制本性,学着去成为一个他会喜欢的普通人,他几乎都要忘了图耶是个把杀人放火当饭吃的罪犯。那种毁天灭地的嗜血与狂躁传来,拉维尔才重新意识到图耶有多危险,这条毒蛇只是对他收起了獠牙。
他没有产生排斥或恐惧,而是觉得心疼,图耶总是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,童年是他唯一的逆鳞,也是他对二十多年黑暗人生唯一的真实反馈。刀扎进肉里哪个孩子不想哭,没人在乎才学会什么都自己消化,无力反抗才试着全盘接受。他想报复的不是莫什这个人,他们连面都没见过,他报复的是他脆弱无助的过去。
如果没有居心叵测的父亲和精神崩溃的母亲,他是不是就不需要变成无恶不作的坏人?
拉维尔让图耶靠在自己身上,额头相抵,温和的安抚让泛起红血丝的眼睛恢复干净,图耶缓缓回过神,头一歪搁在拉维尔肩窝,低声说:“刚刚好像我杀肥仔那时候的感觉,我是不是又快疯了?”
说着,他闷闷地嗤笑一声,自嘲道:“真他妈是亲生的,和那个疯女人一模一样。”
“不一样,”拉维尔在图耶的脊背上轻拍,“你只是脑域不稳定而已,有我在,你不会和她一样,别怕。”
图耶又笑了下,抬手环住拉维尔的腰,将他整个抱进怀里:“你哄小孩儿呢。”
“我可不会和小孩恋爱。”拉维尔顶了一句,倒是很顺从地让图耶把他抱得紧紧的。
等到图耶完全平复下来,拉维尔说出自己的打算:“人我帮你找到了,但他不能让你来处置。”
图耶找人的态度很坚决,如果他这里迟迟没有结果,图耶会亲自去做,他不能破坏这份信任。说出莫什的存在,是为了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,他知道图耶其实没那么固执,至少会听进他的劝。
“为什么?”图耶搂着拉维尔柔韧馨香的身体完全不想撒手,他反问道,语气还算平常,没有很激动。
“你的状态自己也清楚,真把人交给你,你还能活吗?”拉维尔缓声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