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指的是哪一种真心?感激吗?纪蒙尘害我成为亡国公主,她是未参与政权斗争,可背后的整个柳氏何尝不是让我国破家亡的凶手之一?即便并非柳氏之女,她受夫君荫庇成为皇后,得到了东西,便要偿还。”
“她也的确可怜。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,还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。我见过不少在深宫里绝望死去的嫔妃,你姐姐算是一个。后宫里的嫔妃其实大多不会斗得如此凶狠,许多都是互相取暖罢了。她常与我叙话,出入珠镜殿的次数多了,我也的确对她有几分好感。”
看似无拘无束、肆无忌惮,高妗却是宫中仇恨最深刻之人。
她的话全然在柳双娥意料之中,仰头问:“为何帮我?”
恭懿皇后留下的遗诰被高妗置于宽大的衣袖中,墨迹干了许多年,她递给柳双娥时,陈旧的纸张险些以为这是姐姐留下来的信。
她说:“春山走前,曾交给我两样东西。一样是这份懿旨,另一样便是昭溪的嫁妆。”
“嫁妆的东西只有一箱,但沉甸甸的,你可明日再差人来取。如今我要死了,该托付的东西也全都要料理。”
柳双娥接过,胸口满是好奇。
是什么懿旨呢?
姐姐是预测到什么,所以决心改变,打算尽自己所能吗?
她小心翼翼地平展开来。
这的确是姐姐的字迹。
从右往左一路看下去,前文大抵是册封诏书中最枯燥不过的歌颂女子美好品行的词,洋洋洒洒写了半页纸,几乎要让人看得不耐烦。
她的目光与字句一同跳动,落在最后一句话时,终于无法控制自己,再抬头与高妗对视时,已泪眼滂沱。
可皇太子妃,所司备礼册命,主者施行。
原来姐姐一早便知,她会为人替身。
“伤心是么?觉得你与纪云宴只差一点便可成婚,若我在合适之机将此诏奉出,你就不会是今日模样。”
她擦干了眼泪,手中紧紧握着失去意义的遗诰,说:“我姐姐又何尝没料到,你不会交出懿旨这事呢?”
若要保证成婚诏书在合适的时机交给纪蒙尘,最好的人选是许一觉而非高妗。
柳春山将懿旨交给高妗,吃准了她会因为怨恨而私藏,也明了她会因私藏而心生愧疚,因愧疚而对柳双娥多加照顾。
死人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。
因为这份没完成柳春山遗愿的愧疚,她劳心劳力地照顾公主,又处处帮衬柳双娥。即便如此,还是会在深夜中感到自责。
高妗会想到,柳春山也是受害者。
她国破家亡的惨剧,柳春山并非真心造成。
高妗叹着气,却很欣慰:“你的确很聪明,很能窥探人心。”
“一定要死吗?有昭溪在,你不会有危险的。”
“但是秦烛会有。他冒着巨大危险安顿我的族人,又帮我对纪蒙尘下手。这种时候,我愈发不能牵连他。至于公主……等我死后,纪蒙尘会把她交给你抚养的。他没有生育能力,你没有孩子便无法稳住根基。”
“我只是觉得很寂寞,”柳双娥盯着越来越短的蜡烛,心里有些失落,“胡婕妤的日子不多,族人出事,陛下大抵也不会放过她。往后宫里,能说得上话的妃嫔只有谭美人与张昭容。”
“纪蒙尘近来纳了许多宫女,就没几个合你眼缘的?”
她摇头:“她们没有家世作靠山,都忙着争宠,巴结着来讨好我,实在是没意思。”
“也是群可怜人。”
第77章 坠楼
“这宫里谁不是可怜人?除却座上的那位而已。”
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,柳双娥有些累了,起身打算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