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园落满了雪,几个宫人埋头打扫。温进却在荼靡花丛中倏然停下,神色晦暗不明。
冬天的凤仪宫后花园未有颜色,绿叶被冰雪覆盖。人不多,声音在这片空旷中也就能传很远。
他指着那片没有花盛开的荼靡花丛,头顶簪的绢花与白雪融为一体,说:“在这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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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秋水的丹青竖在内殿,隔着明亮的烛火去看,上头的人栩栩如生。
胡清茄没回自己屋里休息,盯着丹青许久。
“这是你第一次见她吗?”柳双娥沐浴完回来就寝,却也停在了丹青之前,开口询问。
她点头:“她与我爹算是表兄妹,陵安这一脉算是旁支,早早北上,这些年联系很少,只有书信往来。我爹与矜城的联系就少,关于这位表姑,偶尔才会提及。”
听兄长说,后来便提及得多了,毕竟有纪蒙尘这个妹夫上京,总要帮衬着。提着提着,又倏然不提了。
他有才华,得了张望亭的青睐。又肯替前朝皇室办些腌臜事,心向君主,昏君不辨是非,重用于他。势头大起之时,又搭上了柳家。
旧事回忆来回忆去,都是无用的,毕竟她爹已经死了,兄长也发配边疆。时常想起只会平添伤感,并无益处。
胡清茄顿一顿,目光移回了丹青:“表哥与表姑生得挺像。”
“这幅画是纪云宴所作。”
他对柳双娥的谋划早有察觉,不然何以在东宫事变之前就将丹青转交给温进。
纪云宴笔触细腻,他的技法本就纯熟,作画时又用了许多心思,丹青便不得不传神。
胡清茄想起纪云宴,却只是笑:“今日不只是我第一次知道表姑的模样,也是第一次见到鼎鼎大名的娘娘。娘娘在月牙的这几年,家人私下相聚时,表哥时常提及您。”
有些事,可以对知己好友说。而有些话,只能对亲人说。
她那时年纪不大,却也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,表哥在提起“双娥”这个名字时,是笑着的。
“看来还真是选对人了,坐于一方阁楼而知陵安事,你很机敏。”
“娘娘也是个聪明人,”她的双手拂过丹青,“只要宫里的人相信,连带着圣上恐惧,凤仪宫里有没有鬼魂,会不会害人,都不重要。”
柳双娥与纪云宴的那些事,她与纪蒙尘的恩怨,胡清茄能猜个大概。以下犯上是大罪,固然令人胆颤。可长公主与皇后联手,这片皇宫看似还在圣上的统治之下,权力却悄悄地转移到了柳双娥的手里。
她不在意,大不了事情失败就是一死。可倘若成功,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柳双娥捏住她的下颚,目光灼灼,让人不敢直视:“带着胡秋水的丹青回自己屋去吧,明日会有六尚局的人,给你试试上妆后的模样。”
胡秋水的丹青撤走,徒留下桌上的灯盏。
她从木箱中取出另一副丹青,挂在床对面,遥遥相望。
纪蒙尘的画技并不好,或许是倾注了感情,也算是副合格的画作。姐姐五官温婉,可早年性情棱角分明,他并未画出神韵。
剑眉被无端改为柳叶眉,画上的姐姐不仅是柳春山,更是纪蒙尘心中臆想出来的那个端庄大气的妻子。
柳双娥轻哼了一声,翻了个身,不愿再瞧。
橘白替她掖被角:“姑娘看了不高兴,奴婢撤了就是。二姑娘才不在画上,一直在姑娘心里呢。”
她愁眉叹气:“若凤仪宫中,真有她的鬼魂,就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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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纪蒙尘的身体能下地,已经飞入了十二月。
陛下身体有恙,太子被废不久,今年除夕注定无法大肆操办。可到底临近年关,各宫各院都会给宫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