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擦了两下手,把布巾扔进了水盆,荡开一片涟漪。

闻玉书骂了仇晗远一晚上,也不疑神疑鬼地害怕了,就是第二天醒了以后还有点精神不振。

结果一撩开幔帐,又看见了仇晗远。

“万岁起了?”

两个宫女步伐轻轻地过来,将幔帐拉到两边去,用帐钩固定,露出里面的龙床。

仇晗远将拂尘递给了小太监福安,亲自蹲下去,一旁的宫人将放着足衣的托盘低了一低,他拿过足衣,要给闻玉书穿上。

闻玉书往后缩了缩脚,黑眸惶惶地看着他:“朕,朕自己来,不劳烦,厂公。”

仇晗远蹲在龙床旁,抬着头,不算多凌厉的眉眼带着悠闲的笑,散散漫漫的做派,像个真太监似的:“照看万岁爷的起居,是臣分内之事。”

他又伸出了那只冰凉凉的手,握住了闻玉书的一只脚踝,往自己这面拉了一下。

这次对方不敢再拒绝了。

小皇帝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少年要清瘦一些,皮肤倒是白皙,玉雕雪堆作似的,足背几条血管明显,瞧着脆弱极了,落在那明黄的龙床上,想要藏起来,不给人看一般,小心翼翼,最后还是被太监一只冷白的手握住,拿到了视野中。

仇晗远瞧了一眼,慢慢为他穿戴好足衣,迎他下床,拿了一件外衣先给他披在肩上。

几个拿着托盘的宫女就迎上去,为闻玉书梳洗。

等梳洗好,宫女将外衣拿掉,仇晗远便走到他面前,他身着过肩云蟒的绯红服饰,红底织金的纹路,身上飘来冷幽幽的花香,为闻玉书穿上十二章纹的明黄龙袍,根骨分明的手拿过托盘上的一条玉革带,绕过他的腰身,哒地扣上。

仇晗远为他正了正玉革带,又去拂他的交领,像是在逗什么有趣的小玩意,轻柔地问:

“万岁可觉得紧?”

他这一双手杀过多少人,怕是数都数不清了,手指拂过闻玉书的喉结的那一瞬间,闻玉书喉咙顿时一紧,屈服大太监的淫威:

“不……不紧。”

仇晗远饶有兴趣地逗了天下之主一会儿,才放过了他。

三张朱红的桌子拼在一起,二十几道菜肴摆放在上,都是提前验过毒的。

仇晗远拿着银箸,站在一旁,为他布菜。

可能是方才扣玉革带的时候觉着他太瘦了,对方给他夹的都是一些乳鸽,鹿肉,鹅掌。

闻玉书之前一直跟嬷嬷住在冷宫,缺衣少食,吃了上顿没下顿的,的确是吃过什么好东西,可一早上,吃这些也委实受不住。

他才吃了几口就被腻住了,喝了好几口燕窝粥压一压,瞄着清炒笋尖。

仇晗远好歹也是宦官的一把手,侍奉先皇那么多年,自然瞧得出年纪尚轻的小皇帝的心思,伸向鸭肉的手转向清炒笋尖,放在白瓷盘上:

“待会儿用了膳,臣带万岁去慈宁宫,见一见俞太后。”

俞诗晴是首辅的女儿,年岁并不大,正是好年华,因长得极美,被明道帝那老东西看中,弄进宫当了皇后,还没等着临幸,明道帝就被闻鸣霄宰了,她也就成了小太后。

去不去也没有闻玉书选择的权利,就乖乖地点了点头。

桌上的碗筷发出轻响,两个太监弓着腰撤他面前用过的膳,把一些没用过的换上去。

换了几道到食盒里,一转身,袖口下倏地出现一把匕首,冲着闻玉书脖子划去。

四周响起一片慌乱。

“皇上!!”

闻玉书的椅子被仇晗远向后一扯。

他一脚踹在那太监胸膛,太监飞出去撞坏桌子,摆放在上的盘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,另一太监紧接着便袭来,刚要挥下匕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