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便没拿太多,黄纸上写的钱粮数目,她只取了十不足二。余下的先瞒着。
不过,亦足够抚慰人心。
不仅几位头领,便是军中普通兵士,对她这临康新调来的通判,也多了几句赞扬。
然而,事情正向好,却不成想黄一炳这时来捣乱。
他亲率两名钱粮都头,大张旗鼓地把她没取走的粮草,全运了过来。
李乐训瞒是瞒不住了。
只得硬着头皮召来列位头领,将她剿匪的计划匆匆布置下去对现下的厢军,当然不能说实话。
怎能老实告诉他们,不过是要他们探路,后面真正剿匪居功的,却是她的亲兵?
话中甚至用重赏来诱惑:
“此去山中,若能大败贼寇,以首级数论赏!”
“若能速胜,黄知府送来这批钱粮,余下的都分与各位;在贼寨中搜到的财宝,也尽归各位!”
校场上站着的军士们,听过她这一番慷慨陈词,不免热血沸腾起来。
李乐训便知晓,她用这张天降横财的大饼,已把他们都砸晕了。
再之后,就需趁着无人反应过来,领兵向萨埵教而去待人都哄骗了去,还管他们回没回过味!
上了她的贼船,难不成还想下来?
*
就在三日后,高潭新来的李通判,点兵初征萨埵教。
知府黄一炳前来送行。
除了他自己,还带了高潭府近来的贵客。
徐徵。
他仍是那副冷冷的模样。
而李乐训现时,却不敢啐他傲慢,端着姿态,分明是下意识要和常人区隔。
这段时间,她都刻意绕着徐徵走。若非必要,连府衙都不去,就怕撞上他。
找黄知府要钱那次,是她运气好,之后谁知道?
她缩在通判府,虽主要操劳厢军之事,但其中未必没有躲开徐徵的意思。
再见徐徵,李乐训没想到,自己已平复了几日,心中尴尬却仍不减分毫。
那夜酒醉之事,仿佛就发生在眼前。
她面色几变,才收拾好心绪,翻身下马,装作平淡地招呼:“黄知府,徐太尉。”
黄知府乐呵呵地迎上去:“小妹,知道你今日启程,徐相公特意起早,赶来送行。”
还不快谢谢人家?
最后这半句,他没说出来,但挤眉弄眼的样子,李乐训一猜便知,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。
这个黄一炳,年纪也没见多大,是瞎了吗?
没看到我脸色不好?
李乐训在心中几要咆哮。
老眼昏花趁早去治,别真瞎了!亏她还觉得他手段了得。她也瞎了!
然而,任心里惊涛骇浪,她仍挤出一副僵硬的笑脸:“受宠若惊,受宠若惊。多亏黄兄支取粮草及时,否则我也不能此时出兵呀!”
话说得俏皮,后槽牙却几要咬碎。
脑中默念的更是:寒暄完了都快走,快走快走,说两句就走。
目不斜视,端得是正气凛然,坚毅果敢,豪气干云。
她只敢透过黄一炳与徐徵之间的空隙,将眼睛紧钉在远处隐没的山头,连余光都生怕扫到徐徵的脸。
黄一炳以为她剿匪心切,忽略了他先前使去的眼色。
便又忙忙张罗道:“小妹啊,我受之有愧。你有所不知,你如今所使这些,多为徐相公为我高潭筹措的赈款,该谢徐相公才是!”
一番话,直叫李乐训结结实实吃了一大惊。
好你个黄一炳,跟我玩心眼,来借花献佛这招!还先斩后奏!
怪不得,当初要钱,他连价都不还,便豪气全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