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爱吃肉,嫌味道腥,你快全吃了得了,”沈母抬手摆了摆,夹了盘中的一块大骨头晃了晃:“吃这种才有啃骨头的乐趣,还有骨髓吸,你不懂。”说着,她用手拿着油腻腻的骨头,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。
总是这样……她总是这样。
她总是让沈明煜几乎要全身心地恨或者讨厌时,唤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柔软和酸涩,动摇他的情绪。
沈明煜原本那些叛逆阴暗的想法,在看到母亲这一面时,又不知不觉地平息了。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母津津有味的表情,心中却透亮如明镜
她不是不爱荤腥,只是习惯于把肉菜留给了“需要长身体”的沈明煜。如果不是幼时偷偷看到沈母在厨房吸吮挂着丝缕鱼肉的鱼身残骸,他或许真的会以为母亲喜欢素菜,不爱腥味,像小时候一样心安理得地吃着青菜中的几点肉沫。
可是,他现在已经有了买肉菜的能力、长得比沈母还高一个头,却依旧是沈母眼中需要营养的小男孩儿。
沈明煜低下了头,食不知味地吃着饭,最终还是没有点上那盘被划掉的孜然牛肉。
*
饭后沈明煜送沈母回了宾馆后,静静地在人迹寥寥的小吃街漫无目的走着。
没有处于社交场合,他的面容恢复了往日独处时的面无表情。形状优美的唇无意识地轻抿着,更为这张昳丽面容增加了生人勿近的气质。
路过明里暗里投向他的目光不少,但男生的距离感却让人望而却步、不敢轻易妄图攀折。
是以沈明煜得以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。
他回忆起和母亲交谈时旁边犹如真空的窒息感,和服务员来这桌上菜时的急迫脚步,静静垂下了双眸,双睫遮去了眼中的疲惫。
旁人会觉得难以喘息的家庭氛围,却是他过了十五年的日日夜夜。
大概在沈明煜三岁那年,沈明煜的父亲在跑长途的时候,由于疲劳驾驶出现意外事故,和迎面而来的卡车轰然相撞,当场车毁人亡。
那时候的事沈明煜其实还记不太清,但在街坊邻居的议论中、母亲从怨恨到漠视的眼神中,他渐渐意识到了一个事实:
是他间接害死了父亲。
当时他酷爱吃一种父亲从俄罗斯带来的巧克力,巧克力吃完了后日日在家哭闹,让父母不得安睡。父亲一向宠他,于是决定再接一次去俄罗斯的长途单子,顺便把巧克力捎带回家。
结果就是那一次,父亲疲劳驾驶出了车祸,再也没有回来。留下了母亲一个人照顾他、将他抚养长大。
因此他从懂事起,就不敢像寻常孩子一样哭闹,甚至比很多小孩更畏惧自已的母亲。
从那开始,他再也没有吃过巧克力。
沈母从来没有因为沈父的死而打骂、训斥过他,但她每次看向沈明煜的眼神都一度让他自卑、内疚、自怨自艾。
无声却沉重。
*
沈明煜卡着熄灯的点儿回了寝室。
陈岩的手机里依然是“发起进攻”等一串儿热闹的游戏音效,邱华康的座位依旧空着,约莫是去了图书馆还没回来,只有虞铎的座位反常地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,不见人影。
忽然,虞铎的床铺方向传来了一声咳嗽,沈明煜放下了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。他走到陈岩身边正要低声感谢他,没想到他余光看到了沈明煜,直接大喇喇地说:“男神,今天阿姨还给我打电话了,真问你去没去做兼职。嘿!被你未卜先知到了!”
往常他和陈岩二人在宿舍时,他由着陈岩“男神”“校草”胡乱叫着,也没放在心上。这次一想到虞铎可能会听到,沈明煜瞬间红了脸,急忙把手指竖在嘴边,比了个“嘘”的动作。
陈岩对这两个室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