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曕惜字如金,动口动笔都如此,以前他在战场写家书回来,全都是两三句话,可能上辈子几封家书加起来,都没有这里一张信纸上的内容多。
恍然过后,殷蕙讽刺地笑了笑,开始看信。
信的开头,他居然写的是“吾妻阿蕙”。
殷蕙微微咬牙,那是上辈子,这辈子她还没嫁人,与他没有半点关系!
她接着往下看。
“东山一面,时间仓促,很多事未能尽言,今日特来答卿四问。”
“答卿第一问。你我成婚,乃是三媒六聘,我从未将你视作暖床人。诚然,我身性冷淡,沉默寡言,待你亦不够温柔,可那绝非刻意,只是委实不知如何开口,你几次身体抱恙,我亦忧心。”
跟着,魏曕开始列举他记忆中殷蕙的几次生病,甚至将她生衡哥儿的那次虚弱也算了进去。
这番回忆就占了五张信纸。
他像记账似的一次次列下来,还会将他记得的一些药方所用药材写上。
如果真的不曾关心,又哪里能将十年里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,有的甚至连殷蕙自己都忘了。
“答卿第二问。你我成婚,门第有别,我的确心存抗拒,一切皆是年轻气盛,却绝非针对殷家,而是虑及自身……”
这条魏曕着墨不多,但殷蕙明白他的意思。
他是庶子,生母低微的庶子,本来就被兄长、下人们看轻,燕王再给他安排一门商户妻子,可想而知那段时间魏曕承受了多少来自旁人的嘲弄与同情。
殷蕙有多被亲戚们羡慕,魏曕就会多被皇亲国戚们鄙夷。
换个人,可能不会给殷蕙什么好脸色,甚至动辄打骂,魏曕没有这样对殷蕙,他的冷脸也不是独独针对她。
“答卿第三问,我与温如月,没有任何私情。”
这一条,其实那天见面魏曕就解释过了,所以说过的话魏曕没有再重复,只告诉她温如月已经去了京城,婚事将由她的父亲亲自做主。
殷蕙怔了怔。
魏曕明知温如月上辈子在京城受过什么苦,还敢让温如月过去,光是这点,就足以证明魏曕对温如月不但没有私情,连兄妹情都只是薄薄一层。
“答卿第四问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,如你所说,我冻了你十年,你亦暖了我十年,而今我更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,只要你愿意再次许嫁,我会温柔待你,亦会时常陪你回家探亲、出门游乐。”
殷蕙放下信纸,试着想像她与魏曕同游的画面,竟然一点都想像不出来。
谁要跟一块儿冰疙瘩一起玩?
再说了,他能做自己的主吗,燕王府是燕王当家,他不怕被燕王数落,殷蕙怕。
前面三条殷蕙都信他,唯独这第四条,也就哄哄人罢了。
收起所有信纸留着等会儿烧了,殷蕙终于拿起了那卷画,缓缓展开。
一张纸,却从中间分成了两幅画面。
中间是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,槐树左侧,是澄心堂的院子,有个穿碧色长裙的少妇站在树下,面容娴静。槐树右侧,是东山寺,有一穿浅粉长裙的少女仰头看树,笑容明媚。
无论是少妇还是少女,都像极了殷蕙。
殷蕙也是刚刚知道,原来魏曕的画功这么好,画里的两个她,也都画得很美,殷蕙都忍不住细细端详了好几遍。
画上还有魏曕的题字:吾所悦者,唯卿一人。
前世的她,这世的她,都是她。
殷蕙烧了魏曕的那封长信,那幅画,她没舍得烧,毕竟画的是她,烧活人的画,不吉利。
将画藏起来,殷蕙就忘了这事,偷偷去见了一次廖秋娘。
今年的廖秋娘才十一岁,还没有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