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雨泉看他一眼,笑问:“你死了你家人怎么办?”话里含着深意。
脑袋一阵混沌的付东生双手捂脸,喃喃自语一般:“我不知道……我顾不得了……”
过了许久他又说:“这辈子算我倒霉,我认命了。”
陆雨泉听他这么说心里有点难受,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本来以为去趟学校能让他换换心情,谁知从学校回来之后付东生就一病不起。
躺在床上发了几天高烧,病好了整个人也像是崩坏了一样。
一伸手感觉他衣服下面只剩下骨头,陆雨迟终于忍无可忍给了他亲哥哥一拳头。
“他早就什么都听你的了!你到底要他怎么样?!”陆雨迟大喊。
听见两兄弟吵架,付东生只是皱了皱眉头像是怕吵一样,窝在沙发上换了个方向,两眼木然的望着前方。
他的人生完了,而他毫无办法。
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。
头几天陆雨泉只当他是大病初愈心情调解不过来,过了两周还如此他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。
一个中午,陆雨泉把付东生的父亲请来了自己的别墅。
陆雨泉知道付东生的父亲是农民,只是从未见过。
门口见了面,陆雨泉看着眼前老实巴交的人,心中有些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。
枯黑干瘦的人影扛着两个蛇皮袋子,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,身上别着大水壶,站在门口筹措不敢进门,陆雨泉好脾气请了两次,男人才说着别扭的方言不好意思的进了门。
进门也不敢把东西放在地上,站在明亮的客厅中间。
付东生父亲空着的那只手,不由自主的抓着被污垢快浸出的油渍的裤边。
黑色的满是沟壑的手和黄到发黑的裤子,给人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击。
陆雨迟珠光灿烂的笑着招呼,明明有下人,偏偏要自己去做,忙前跑回的端茶倒水。
躺在床上的付东生听见他父亲来了,猛地一下坐起身子来,剧烈的呼吸了几口捂着嘴巴想吐,感觉像是要吐出血来,一看手掌什么也没有。
“你这是心病。”陆雨泉给他找好外套,又蹲下身帮他穿鞋,“别想太多。”
浑浑噩噩下楼,看见了正在和陆雨迟说话的父亲,付东生都不知道怎么从脸上挤出来一个笑:“爸,你怎么来了。”
付父用方言结巴的说着:“听你同学说你病重,我来看看你。”
从前的衣服穿在付东生身上松松垮垮的,付东生低头挽袖子。
阳光透过落地窗打在他身上,像是笼罩了一道光。
挽了几转还是有些松垮,付东生泄气一般不管了,在一旁坐下:“发烧了,你不用来的。过几天就好了。”
付父抠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,半晌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用方言说:“你不用寄钱给我,给你姐修了房子,我用不到钱,你攒一些以后好娶媳妇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付东生没反驳,也没问他这一路是怎么来的。
一个大字不识,从未出过远门的农民,是怎么来到这一千六百多公里的地方来的。
“你好好读书,多为国家做贡献。”
半晌付东生没说话。
陆雨泉看他长长的睫毛下垂,在脸上拉出一道阴影,感觉他像是要哭。
像是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,付父把两个蛇皮袋子往前一推:“这是我跟你姐姐给你的,你回了宿舍就拿出来用,不要舍不得。”
“好。”
一生和黄土为伴的庄稼人再说不出更多的话,即使五六年没和儿子见过面,付父也做不到坦然表露感情:“你好着就好,实验室忙你也多和你姐姐联系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