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情虽然让她逐渐感受不到情绪,但也让她在某些事情上,比很多人都要淡定。
她安安静静等了二十分钟,觉得脖子要被他的眼泪打湿了。
然后,她推了推他:“靳怀潇,我脖子疼。”
靳怀潇从始至终扣在她腰身后的手松了些。
喻瓷从他的怀中撤出,抽出纸巾擦了擦他的泪,靳怀潇别过头,将车窗打开了,清风带了初夏的热气,这是夏天的味道。
她看着他执拗别过脸,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锐利清晰的下颌线,以及分明的喉结。
等了很久,她看到他喉结滚了滚,一直紧抿的薄唇翕动。
“……你想说吗。”靳怀潇像是八百年没开过口一样,声音一出沙哑沉闷,“小瓷,如果告诉我,你会不会难过?”
“如果要你重新回忆一次,你会不会难过?”
他渴望知晓,却又不敢询问的答案。
如果他问了,如果她告诉他了,身临其境再次将那些痛苦的记忆重现在他面前,她会不会难过,会不会应激?
喻瓷没有回答,而是看向了他撑在方向盘上的左手,无名指上的情侣对戒还老老实实套着,戒圈里面刻了他们两个的名字首字母,是喻瓷亲手刻的。
她忽然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了。
“靳怀潇,和我去一个地方吧。”
喻瓷按亮他架在车载支架上的手机,密码是六位,她顿了瞬,接着输入了六个数字。
解锁成功。
还是她的生日。
喻瓷没有惊讶,找到导航,输入了一个地址,她侧首看他:“你还能开车吗?”
“可以。”靳怀潇应了声,“我可以。”
导航上的地方,是明翠花园,一个商业公寓。
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,喻瓷额头抵在车窗上,路过一个路口,六十秒的红灯区间,她看到对面的高中放了学。
十六七岁的孩子们穿着蓝白校服,从待了一天的学校里跑出,稚嫩的脸上是热朗的笑,永远精力充沛,他们从斑马线上跑过去,年轻的生命意气昂扬,与靳怀潇的车辆交错,喻瓷恍然间,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她和靳怀潇。
“回一中看过吗?”
声音已经不如方才哽咽沙哑,是靳怀潇。
喻瓷没有看他,而是望向窗外的学校大门口。
“回过。”
两年前的夏天,她回去过。
靳怀潇眼睫半阖,低声喃喃:“回过啊……我也回过的。”
红灯变绿,靳怀潇发动车子,少年们的身影在后视镜中逐渐远去,就像他们再也回不去的青春时代。
车子停在了公寓门口,喻瓷下车,拎起自己的包,将开的药塞进包里。
“我家在26楼。”
靳怀潇关了车门,来到她身边,顺势牵起她的手,像进自家门一样进了入户大堂。
喻瓷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,她没有挣开,而是直勾勾盯着。
在电梯上行的时候,两人都没有说话。
电梯在26楼停下。
喻瓷去到2607的门前,刷了指纹开锁,她将近一月没回来这里,但一进门,扑面而来的却是清淡的香,玄关处放了一瓶香薰。
是青柠味。
一室一厅的公寓一眼就能望到头,四十多平米,虽然小,但布置温馨,处处摆了绿植,餐桌上铺了花格子餐布,墙上挂了向日葵水彩画。
喻瓷放下包,进到卧室里。
靳怀潇跟在她身后。
她在衣柜前单膝蹲下,从最下层摞起的盒子里,抽出了一个有些年代的铁盒子,盒子上贴的贴画已经退了色,是十几年前的贴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