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面是红灯,钟漱石松了油门,沉声道,“他们的方案太差,再谈多少次,我都是这个意见。”
“知道了,那我委婉点,把这个局推掉。”
钟漱石嗯了声,正要挂断,郑廷赶紧插进一句,“漱石,我看见孟葭了,她在医院打针。”
顶着暮秋稀薄的日照,车内光影朦胧里,钟漱石当即皱了下眉。
相较起之前的游刃有余,钟漱石说话的语速,明显快了些,“她生的什么病?”
郑廷怕吵着孟葭,到走廊上,还用手捂了话筒,“着凉了吧,护士说是扁桃体炎,但她一个人在这里,又睡着了。”
“在哪家医院?”
郑廷说,“北医三院,我来探望一个老战友,碰巧撞上的。”
钟漱石打转方向盘,“先别探望了,你看她一会儿,我很快到。”
郑廷握着手机呆立一阵。
他原以为,钟漱石顶多会让他,在这里陪上个把小时,再把孟葭送回去。
怎么还亲自过来?
郑廷只待了十几分钟,就看见钟漱石从门诊过来,因为是休息日,也未着正装,只穿一件浅米色风衣,不到膝盖的长度,里面是白色针织衫。
钟漱石一贯从容不迫,此番说不上火急火燎,但脚下的步子,实打实的,比平时要更快了点。
他迎出来,摁一下钟漱石肩膀,嘘了声,“还没打完。”
钟漱石往里看了一眼,“好,你去吧。”
“那我就走了。”
钟漱石朝输液椅上的小姑娘走过去。
她睡得很沉,头歪靠在椅子上方,阖紧双眼,脸上是淡去了倔强后的易碎感,像瓷娃娃。鸦青色的长睫毛覆住眼睑,没了盯着人时,眼中那段不弱星光的丰盈,看上去安静又乖巧。
钟漱石伸出手心,在她额头上探了探,还是烫的,烧仍然未退。
他去药房,买了一盒退热贴,又大步走回输液室,撕掉那层薄膜,仔细地贴在她额头上。
处于熟睡中的孟葭,骤然被这冰凉激一下,蹙着眉,发出声轻吟。
钟漱石在她旁边坐下,说不清是无心,还有刻意为之,他坐在了孟葭偏头的那一边,平直宽长的肩膀,凑过去大半。
没多久,孟葭摆不稳的小脑袋,无声倒在他肩上。
医院的窗子开得高,灰红的暮色映着几抹残照,从玻璃里倾泻进来,室内满地斜晖。
钟漱石架了腿,往后靠坐在椅子上,迎着落日,极淡地笑了一下。肩膀处沉甸甸的重量,往他意兴阑珊的面容里,倾注进三分实质和深意。
中途吴骏来过一次电话,被他掐了,转而发微信:【有事就这么说,电话不方便。】
吴骏一头雾水,什么时候微信比电话更方便了?他老人家不是一直都不看微信?
他只好回:【晚上有个酒局,南边儿那帮人组的,都想见见你。】
钟:【没空。】
吴骏:【好,二哥,不打扰了。】
他收起手机,静静坐了一会儿,孟葭放在一旁的手机,屏幕突然亮起来,紧接着,响起一段轻音乐。
钟漱石一把拿过来,把她的闹钟关了。
等到药水快滴完,他连摁了两下墙上的铃,护士几乎掐着时间过来。
她狐疑的看一眼钟漱石,“你是她的男朋友?进来的时候,她说自己一个人。”
钟漱石淡漠地点头,“请问,我可以带她走了吗?”
护士拔完针,把输液贴换到钟漱石手中,交由他摁着。她还有一群病人要忙,没空多管,只说,“可以,注意饮食清淡。”
钟漱石捏着她葱根似的手指,没长骨头似的软,指尖又那么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