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把外衣脱下,丢在沙发扶手上,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,跌坐着靠上去。
是终于要来了吗?
这一份从颠沛沉浮里,如履薄冰般捧出来的浓墨华章,终于抒写到头了,对吗?
林主任将车停在院子里,他提早一步下车,先行为钟漱石拉开车门,“钟总。”
钟漱石迈下来,“林叔叔,我还不如您的职级高,别寒碜我了。”
“你还年轻,还有的是机会,自己要会把握。”
林封拍了下他肩膀,语重心长,又言有所指的说。
天灰蒙蒙的,凌厉干冷的北风,吹得院中一片金镶玉竹沙沙作响,眼看又要下雪了。
这一片竹林生得极茂密,钟直民的上一任栽植的,住进来时,工会曾问是不是留着。
一直以来都是如此,在承当权势和地位的同时,也住进这样一座,极富象征意义的院子。
韩若楠喜欢院前植竹,钟直民也就没叫砍,是他对妻子尊重的表示。
年轻时乖张过头,如今到了这个位置、这个年纪,钟直民也越来越像个好丈夫。
钟漱石独自站了一会儿,一支烟抽了半根,家里的阿姨就开了门。
韩若楠走出来,穿一件薄款针织衫,围着一条羊绒披肩,招手让儿子进,“漱石,外面冷,进来坐。”
里头传来钟直民一声喊,“他愿意站就让他站,还要人请!冻坏了是他的身子!”
韩若楠回头,朝里头蹙了一下眉,“少说两句吧。”
钟漱石无奈的,舌尖抵了抵牙根,迈上台阶。
他把大衣脱下来,交给阿姨,换了双拖鞋,先叫了一声妈。
韩若楠掸了掸他的肩,“哎,快到里面坐,最近累吗?”
“他不累。还有功夫操心人家毕业。”
钟直民穿了件白色衬衣,外面罩一件鸡心领的软线衫,坐在沙发上看新闻。
“爸爸不知道,我们葭葭身世可怜,没人管,”钟漱石搭上扶手,端着杯茶,不紧不慢的说,“她从上大一,就一直是我在操心,习惯了。”
钟直民看他那个鬼迷心窍的样子就来气。
他瞪过去,“他孟维钧是死人呐,自己女儿不管!要你大包大揽下来。”
“他?”钟漱石架着腿,点了一支烟,在手上转动一下,笑道,“他能保得住自己,就不错了,就谭家人那德行。爸,前些年的热闹,您是......”
钟直民急匆匆打断,“你少跟我扯远了!我宽限了你三年,那是体量你在武汉辛苦,不是就由着你一味胡闹的。现在老叶也从浙江回来了,又和你爸搭班儿,你趁早把人给我料理干净,娶叶昕进门。”
说完,见他一副神不归位的样子,钟直民重重拍一下茶几,“听见没有!”
钟漱石油盐不进的,吁了一口烟,“那我不是白在地方上待了两年,你赔给我吗?”
钟直民斜他一眼,“那你以为这些年来,我为什么不干涉你的事?你还跟我算这个账!不是去武汉,你跟她早就已经是两路人了,明白吗!”
“不太明白。”
钟漱石抬着支烟,举起来,指了一圈四周,“瞧瞧,您都到这个位置了,还不心足,就非得卖儿卖女的,来保住荣华富贵。”
“听听你说的这话,糊涂到什么田地了!亏你还是大家公子出身,”钟直民声音抬高了八个度,就差把手边的电话砸过去,“我看你这样子,是天天被人灌迷魂汤,已经人事不省了!”
钟漱石笑,唇边是水清石见的喜欢,“她倒没有,是我整天给她灌迷魂汤。”
闻言,钟直民嘴角抽动两下,“我只告诉你,咱们这个家,不能在你身上出岔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