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翰不再言语,最终慢慢弯下腰转过了身去,在这一刻这个名满天下的将星疲惫的就像一个普通的年?过花甲的老者。

食君之禄,分君之忧,他在一日?就守住一日?,他不在了自?然?也就轮不到他操这份心。

溯州府。

溯州三月的风凛冽而冰冷,吹在人身上有钝刀子刮肉的刺痛感。

裴楠楠很努力的拉开一张小弓,细嫩的手?指被短短的弓弦勒的通红,君诏微微俯身而下,扶住小姑娘的手?帮她正了正姿势,裴楠楠连忙站直身体,努力的将小弓拉到最大。

“来,放”

利箭离弦而出?,砰的一声射中?了不远处的小靶。

“做得不错。”君诏声音微低,摸了摸小姑娘的头。

小姑娘圆润的脸颊不知是冻的还?是激动的泛起陀红,她先是腼腆的笑了一下,忽然?鼻子皱了皱,抬手?扯住君诏的袖子惊呼:“姑姑,你的手?流血了!”

君诏手?上的伤口因为刚刚的动作微微裂开被小姑娘敏锐的察觉到。

“疼吗?”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漂亮的像沉在水中?的黑曜石,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双伤痕累累的手?凑过去轻轻吹了吹。

君诏嘴角微动摇了摇头,还?没来得及开口小姑娘已经松开了她的手?,急急开口:“姑姑你在这里等一等,娘那里有药膏,我去给?你拿!”

裴家的女孩好像都?是这样,风风火火又倔强干净,太容易让人想到某一个人。

君诏负手?而立,一时无言。

重重掩映的枯木之后裴铮有些焦躁的踱步:“咱们家都?已经搬到溯州来了,又不指望回京,还?上赶着去捧着她做什么?”

老夫人不搭理他,好半晌才叹了口气:“你老头子是不打算回去了,我们俩一把老骨头能活得了几天?裴泸也是个倔的,他不回去也成?,可再往下呢?楠楠要一辈子跟咱们在这儿过苦日?子?”

裴铮刚要说?话,被老夫人开口打断。

“好,就算咱们一辈子不回去就待在这儿,裴泸好歹还?跟陛下有点子情分在,陛下肯信他,等楠楠大点陛下还?能让她安安生生守在溯州么?”

裴家戍守边疆,一代两代乃至三代,真是在这里扎了根下来,哪怕溯州本是贫瘠之地,帝王也绝不允许一姓之将留下如此深厚的根基。

“情分也是一点一点耗尽的,不续哪里能一辈子都?有呢?你不为楠楠他们考虑,我总要给?我的楠楠考虑的,”老夫人再次叹了口气,“更何况,这也是谢相的意思?。”

裴铮突地顿住脚步,张了张嘴,却不知从何说?起。

“以谢相之聪慧,你想不明白听就是了,”老夫人声音略低了一些,似乎这些话不可为人听见?,“老头子我知道,可你纵然?对陛下有怨有恨,那毕竟是陛下。”

她不再是那个年?少失恃的少女,她是一国之君,而总有一日?,她会是这天下的君王,这已是大势所趋。

裴铮矗立在窗边,怔怔看着风风火火的小姑娘攥着药瓶跑出?去,半晌最终没有再说?出?一句话来。

裴楠楠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小姑娘,又有爹娘吩咐因此格外认真,才一丁点大的女孩也像模像样的早起练功,末了端端正正的端着比自?己脸还?大一圈的千字文皱着小脸磕磕绊绊的认。

可能是书太无趣儿,可能是起的太早,小姑娘认的哈欠连天,猝然?抬头看见?一只包着纱布的手?来,裴楠楠的眼睛忍不住弯了起来。

傍晚的时候谢泠在石桌上摸索棋局,她看不大清,好在触觉是灵敏的,指尖捻着一枚棋子刚好要落下,台阶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她微怔,棋子便好巧不巧的落错了去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