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老病死,万复不息,世间规律本就是如此,可无论余葵这么坚强的人怎么说服自己,眼泪却在不知不觉淌满脸颊,她怕被时景发现,微微偏开头,刚想抬手胡乱擦两下。
时景却抓住她的手。
少女眼睑和鼻尖泛红,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痕,眼眸浸满哀伤透亮的水光。
他看过余葵的日记。
见过她童年奔跑的田野,院里炉子上炖得咕噜冒泡的骨头汤,大锅里焦香油亮的火腿肉,还有酸甜的果酱面包和坐在台阶下品尝的山楂卷。这一切美好记忆,全都仰赖她的外婆所赐。
当画面从日记中鲜活地跃出来,与真实空间里的景物交融,他深深感受到了同样的哀戚和悲恸。
时景摘掉她脸颊被沾湿的发丝,直视她眼睛,微冷沉的嗓音在夜空下响起,“余葵,事实上,宇宙间没有永恒不灭的生命,甚至连星辰都无法永恒。”
“但他们在你生命里留下的痕迹是真实的。我只是想告诉你,人类无法参透离别在什么时刻降临,所以,不要把生命浪费在对那一天的畏惧里,好好珍惜她在的时候,起码记忆是真实的。”
“伤心、崩溃、想念…这是世间每个人的必经之路,时间会冲淡这一切,直到你也被时间带走。”
“没关系的。”
少年的眼眸温柔悲悯,指腹抚过的地方,将她脸上的冰凉和涩意一并擦干净,“总会有人陪着你经历。”
余葵怔怔看着他。
山间吹来的夜风卷起发丝掠过耳畔,身上的校服哗啦作响,快要把她淹没的不安无助终于缓慢退潮,感知焦虑的神经暂停了接收信号。
柏树下的两道人影并叠,正如他们交织在一处的人生,她既清醒又懵懂,恍惚间有一种灵魂正在被轻触抚慰的感动。
翌日清晨。
余葵再睁眼,天已经亮了。她原以为这一夜会很难入睡,没料睡过了头,匆匆洗漱后,她趿着来不及拉起鞋跟的帆布鞋,一口气穿过马路,跑到对面卫生院。
可喜可贺,外婆刚醒。
老人刚刚补打过阵痛药剂,神绪一回笼,瞧见匍匐在病床前,眼神担忧懵懂的外孙女,开口支使她:“阿葵,你去帮我买个黄桃罐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