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歙又是一怔,“这……这未免太过劳烦……”
晏翊弯唇轻笑,“孤对那典籍还有众多不解之处,若能得夫子?解惑,实乃荣幸,怎能是劳烦?”
杨歙原本还欲推拒,想用他三月后归京再与晏翊论?学,谁知还不等他开口,晏翊紧接着又道:“再说,路途颇远,孤也忧心夫子?身体,此行便让那太医跟着,若是回了汝南,也正好?能替你府中晚辈诊治一二?。”
想到?信中所写?,女儿已是昏沉半月未见清醒,杨歙自是盼着能有这医术高绝的太医一并?回府,这便不再推拒,又是行礼言谢。
番外三 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……
从洛阳到汝南郡这一路, 晏翊带着侍从亲自护送,且给?杨歙安排的马车,规格与他?的一致, 这半月路程里, 他?是半分也未曾亏待杨歙。
连杨歙自己都?觉受宠若惊,也觉十分纳罕,照理来说,他?与靖安王之间应当没有任何交情, 饶是他?学子遍布大东,也未曾听闻过有谁与靖安王有私交。
最让杨歙惊奇的还不止于此, 某日途中休息时, 晏翊来寻他?论起《尚书》,杨歙此番被扣罪名, 便是他?那学子故意曲解他?所著《尚书》中的批注, 所以乍然听到晏翊谈及这些,他?自是警惕, 半晌不语, 只听晏翊在说。
可听着听着, 杨歙心中警惕便逐渐被疑惑所取代。
“王爷这些观点, 皆是从何处得?来?”杨歙忍不住开口询问?。
晏翊眉眼未见半分异样, 只轻咳一声,道:“皆乃孤自己所参,因不知对错与否,这才特?来寻夫子请教。”
杨歙凝视晏翊良久,方才压下心底的那股惊涛骇浪,他?缓缓颔首,恭敬道:“臣实不敢轻易置评王爷之见, 然则事有凑巧,王爷方才所论,竟与臣之所思?颇有契合之处。
岂止是“颇有契合”,简直与他?不谋而合。
杨歙怎能不惊,晏翊方才口中那段论述,有些的确是他?从前讲学时所提及过的,被人知晓便不算稀奇。
可令他?惊诧的是,晏翊所述中还有一部分见解,竟与他?记录于私册的注释极为相似,因那些尚未注完,杨歙便一直未曾公诸于世,这般看来,唯有巧合才能解释得?通。
痒意脑中浮现了宋知蕙伏在案前书写的模样,那沉冷的眉眼中,不知不觉对了一抹温度,他?敛眸道:“能与夫子所见契合,实乃孤的荣幸。”
杨歙松了芥蒂,这便当真与晏翊论起《尚书》,晏翊原也只是为了与他?多近些关系,才主动寻来说这些,却没曾想两人促膝长?谈一番后,他?当真收获颇多,心里对杨歙也多少起了敬意,难怪杨歙入狱后,天下儒士皆要于他?请求。
马车来到汝南郡外,还未入城,便已?见到城中学子出来相迎,还有那汝南郡的各处官员,以及杨家里里外外二十余人。
晏翊掀开车帘,朝那黑压压一片的人影看去,未见到那个身影,眉心的冷沉便骤然加重。
马车来到城门外,杨昭虽说刚满十五,年纪尚轻,却是恪守礼数,饶是心里再?惦记父亲,也还是先与众人一道向?晏翊行礼。
待得?了晏翊应允,他?才起身朝杨歙的马车疾步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