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内心的本来是正常的青春热情冷却下去。因此,她在自己房间的布置上,就追求这样一种风格,就是我压抑自己的欲望,我要一冷再冷,我要超标地达到你们那些封建道德的规定,纵使内心里的情爱欲望会涟漪难平,起码从外部形态上,让任何人都会觉得屋如其人、人如其屋――分明是一个心如古井水的“冷美人”。
薛宝钗本来应该是很自信的,估计贾母进了她屋子以后,会表扬她的俭朴素淡,所有人都在等待贾母的反应,薛宝钗当然更有特别的期待。但结果怎么样呢?万万没想到的是,贾母一看以后,竟然非常不高兴,贾母先说:“这孩子太老实了,你没有陈设,何妨和你姨娘要些,我也不理论。也没想到,你们的东西自然在家里没带了来。”贾母表示:我可以给你一些啊!贾母是一个非常有审美品位的贵族老太太,当时她就命令鸳鸯去取一些古玩来。你不是喜欢那个素雅风格的嘛,我给你取素雅风格的呀!在审美上是有不同流派的,有华贵派,比如说秦可卿的那个卧室,这个人虽然已经死了很久,在故事里已经消失了,但是我们回忆以前的描写,她的卧室布置得很夸张,那是一种风格;林黛玉又是一种风格;每个人可以有不同的风格。你可以钟情另一种――我就是要素淡,我爱白、灰、青的色调,可以,但那你也得讲究啊!所以,贾母让鸳鸯取些什么来呢?“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桌屏,还有个墨烟冻石鼎,这三样摆在这案上??再把那水墨字画、白绫帐子拿来,把这帐子也换了。”贾母一开头嗔怪凤姐,说你也不送一些摆设给你的妹妹。凤姐解释,说给过,她退回来了。薛姨妈当时就没摸清贾母究竟是一个什么想法,就在旁边赔笑,说她在家里不大弄这个东西――娘儿俩以为雪洞般的屋子绝对能胜出,这不就把其他小姐比下去了嘛,尤其把林黛玉就比下去了,这多勤俭,多朴素,多贞静,多老实啊!没有想到,贾母这个时候会发这么大的火。你看小说,它几回都写到人物的反常。薛宝钗反常过;宝玉也曾经反常――打小跟史湘云那么好,结果拉靴子准备去见贾雨村时,史湘云说了几句话,他就翻脸了。
贾母在这个情境中也按捺不住心里面的那个怒火,这个一贯蔼然慈祥,一贯在家族政治当中以微笑战斗取胜的人,这个时候不微笑了――贾母这个时候肯定没有微笑,你听她的话,她摆头,这个肢体语言可不得了――说:“使不得,虽然省事,倘或来一个亲戚看着不像。”什么叫“看着不像”?就是你这个作派,根据礼教规范,也都太过头了,贵族家庭之间来往时,倘若有人来了看到这个雪洞,会觉得不伦不类,不成体统。这话还其次。底下,贾母越说心里怒火就越往上蹿――这个时候,贾母的表情你可以想象一下,你可以自己对着镜子模仿贾母这时候的表情――她说:“二则年轻的姑娘屋里这样素净,也忌讳。我们这老婆子,越发该住马圈去了。”哎呀,这是真心话,但这也很反常,如果不是觉得受到了强刺激,贾母按说不至于把心底里的看法当众说出来,还这么声色俱厉。
贾母当时真动了怒。你年轻姑娘,你就立这么一个标准,说女人应该这样生活,这样生活才符合道德,才高尚,才正常,这太忌讳,你让我来看你这雪洞是什么意思啊?“样板间”么?“我们这老婆子”,她其实主要说她本人,“越发该住马圈去了”。这话很厉害啊!你琢磨琢磨。比薛宝钗对着靛儿说“你要仔细”还要厉害。薛宝钗弄巧成拙,她以为她吞冷香丸,她压抑,她超标达到了一个最俭朴的状态,贾母必得夸赞,万没想到却恰恰迎头撞到了贾母的忌讳上,触怒了贾母。
贾母不是一般的封建老太太,像王夫人跟薛姨妈,审美趣味充其量也就达到当时贵族妇女的平均水平,没有什么自己独特的东西,贾母这个人她是破陈腐旧套的,她要过精致生活,过极乐生活,她“福深还祷福”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