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现在的她,哪里还是那样灵动的狐狸。虽然外观的确是一样,可是已经只剩了皮毛。那些体温都早已死去了,只有形体还存在着。

是我杀了她,想要那漂亮的,柔软的毛来温暖自己。

可是我身上只有寒冷,我怎么用没有生命的毛皮来拯救自己。

走了几步,遇见了那几个侍卫亲军,他们诧异地看着我,我将她小小的身子拢紧,然后对他们说:“以后不用跟着她了。我带她回去。”

想了一想,终于还是说:“把里面……那盆兰花带回去。”

我抱着她在这芦苇中走了一会,周围都是银白色的光芒,在月光下隐约。

风声凌乱。可我心里说不出的安静。因为她现在在我的怀里。

我要带她回去了。

从此以后,她会明白离开了我,她在这世上根本活不下去,她会死心塌地绝了所有念头,乖乖在我身边等待我。

就像以前我等待她一样。

第15章白露(二)

离开芦苇泊,大雨就下起来了。

到旁边的镇子上找了客店,让她安下,这样的天气,恐怕是不能回去了。

叫店家找了大夫来。那个老人一看她,就急了,“中暑,发急痧,快去揪点红蓼的嫩芽,用酒给她擦身子。”

“去哪里买?”我忙问。

“自己去摘新鲜的嫩芽,现在快去!”他皱眉道。

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红蓼,店家就从阶下揪了一个芽给我看,却不肯和我一起去找:“这样的鬼天气,你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去。”

我只好一个人钻在墙角下去找那些草,眼睛被雨打得几乎睁不开,天空暗得泼墨似的。朦胧间只好用手肘挡着眼睛来阻挡从额头流下的雨水。

雨水冰凉,刚才的闷热还余在身上,现在的雨劈头盖脸下来,我身上冷一阵热一阵。想想也觉得可笑,这样的天气,我居然会蹲在这里摘野草。

可一想到她现在沉沉昏迷,我不由心慌了起来。

在草丛里拼命地寻找那种草,胡乱地拔了几棵,抱在怀里回来。

大夫已经倒了一盆酒在旁边。我把那些草叶的水擦擦干,在酒里浸下。

大夫站起来出去,说:“你帮她擦身子吧。”

我目瞪口呆,问:“我帮她擦?”

“你不是她夫君吗?”他问。

我点头,说:“是……”

把那些叶子在酒里揉碎,然后褪起她的袖子,抓了一把在她的手腕上擦拭。那些绿色的汁液与酒的浓烈气味混合在一起,气息熏染得人一阵晕眩。

她安静地躺在那里,手臂柔软无力,我握紧她纤细的手腕,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,才能贴在唇边轻轻触碰。

她瘦了好多,手上筋骨毕露,再不是当年的柔软手感。

我们都变了。

我已经不是当年在黑暗里羞怯地亲吻她的发丝的小孩子。

我替她的左手擦过,然后又爬到床里面替她擦右手。仔细地,从指尖,到手肘,再到肩膀。然后替她擦脚,从脚趾,到膝盖,再到大腿。

真是奇怪,我做的时候,什么都没有想。

我专心致志,害怕我一分心她就醒不来,也许是因为我知道她一醒过来,我就没办法这样安静地呆在她的身边。

周身全是酒与叶子的气味,微微有点辣的迷醉气氛,薰得人头脑昏昏沉沉的。

在普通的客房里,普通的布衣陈设。

在别人的眼里,我和她,就好象是普通的夫妻,妻子生病了,丈夫为她擦药。

我所求的,不过如此。

但愿这一刻,能留长一点,或者,到永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