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起头看见的哪里是满目灼然的光亮?而是那一道扭曲的阴影勾勒出的模糊人形,就那样横亘在天地之间,宛如消杀不尽的虫群。对天地来说,仙盟的这群修士是那贪得无厌的蠹虫,不是吗?
丹蘅懒洋洋地问:“在想什么?”
她身上的杀意消失得快,就连那起起伏伏的业障也随之消融无踪。若是心性修不到家,恐怕业障显化的瞬间就会被无穷无尽的恶念吞噬。
镜知凝视着丹蘅好一会儿,才慢吞吞道:“在想……你想去哪里?”
丹蘅轻笑了一声,她朝着镜知眨了眨眼,促狭道:“怎么?我想去哪里,你都能带我去吗?”
镜知点头,神情好似发重誓那样庄重:“我能。”
丹蘅偏着头想了一阵:“我想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,不要荒僻的山林,也不要人潮涌动的闹市。那儿有高大的、枝繁叶茂的擎天木,有一年四季都长开的花,有清粼粼、一望无垠的湖水,有”见镜知认真地聆听,丹蘅的笑语戛然而止。
“我哪里都不想去,我就在这里等着,等着满城的人都来杀我!”
第47章
近午的日光已经被佛光取代,那尊横亘在天地之间,自各个角落都能望见的神佛取代了璀璨炽热的日轮,成为元州、流州间唯一的太阳。两州之民本就尊崇佛道,以须弥佛宗马首是瞻,到了此刻更是以为自己的回报到来,翻箱倒柜寻些香火钱,前往各自的寺庙,要向佛陀献上一片赤诚之心。
可富人家财万贯,有一掷千金的豪爽,穷人却是家徒四壁,除了卖儿卖女哪还有什么办法筹集银两?一时间乱象迭起,而须弥佛宗那济世的菩萨根本窥不见众生的苦难,他们的心在天上。
深入了佛宗的地界后,记何年她们便不再乘坐飞舟前行了。她们雇佣了一辆辆马车,在那错落的城池中奔行,在荒芜与繁华之间穿梭。得知丹蘅她们的处境不妙后,记何年恨不得立马到她的身边,然而在路过一座小城时,记何年不由得止步叹息。
日光照落在了郁郁葱葱的行道树上,投下了一片阴影。来来往往的人念着佛号,脚步匆匆地奔往了城中的法坛。记何年抓住了一个人问了一声,才知道有佛宗的弟子在此处开坛讲法。而佛宗弟子开坛讲法,是要收“香火钱”的,甚至还要鼓动他们来塑金身。
站在了粲然的明光下,记何年感受不到温暖,内心深处反而有一股寒气不住地往外蹿。
正当她准备迈步的时候,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出来。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将一个六七岁的女童夹在了肋下,沉着脸脚步匆匆地往前走。在他的身后,荆钗布裙、面黄肌瘦的女人哭着追了出来,赶上了男子要将他手中的孩子抢回来。那男人一边咒骂一边推搡,甚至扬起了蒲扇般的大手,想要扇在女人脸上。
记何年面色冷沉,念珠一拨,便见一道灵性光芒将男人定住。
那女人也顾不得太多,趁着男人发愣的机会就将哇哇大哭的孩子抱着回来,之后低着头快步地往长街的那一头走去。而男人在回神后,想要去追赶女人,可无论如何都迈不动脚步。他那张因骂骂咧咧显得狰狞的面孔越发扭曲,惊惧的情绪将他整个人笼罩,惨叫一声后便晕厥在地。
“不去问问前因后果吗?”雪犹繁寒声开口。
记何年摇头叹息:“不必问。”在过去她就遇到了很多这样的事了,救一家、两家……十家,救不了千千万万家,她救得了一时,根本无法救他们一世。“我原想着先去寻找阿蘅的,可是现在,我恐怕帮不了她了。”记何年又道,她的神情有些恍惚,眉眼间的笑意收敛起,只剩下一股淡淡的悲苦。
“你”雪犹繁凝视着记何年。
记何年抬起手脱下了兜帽,她对上了雪犹繁担忧的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