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蘅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,她没有心情管顾这些人的情绪,提着刀缓慢而又坚定地向着神魔战场中走去。山川下沉,沧海桑田,千年的风霜早已经磨灭了西海的痕迹,只余下那些样貌古怪、崚嶒的石柱耸立在无垠的战场中。

“站住!”一位年轻的弟子厉声喝道,只是在对上那抹青色的刀芒时,那鼓荡起来的勇气顿时像被戳破的球一般干瘪了下去。十二州中还有谁不知道枯荣刀?在一个又一个人赴死之后,仙盟的“绝杀令”已经没有了任何吸引力,谁也不想撞上那柄无情的刀。

“我们来清战场上的魔物,这样也要拦吗?”丹蘅兵不生气,她的唇角挂着笑,凝眸望着那站在最前列的弟子,笑盈盈地询问。

那弟子是个散修,仗着一时意气挺身向前,可在听见了丹蘅话语时,一颗心已经坠落到了谷底。他左右地望了一阵,最后推出了一名蓬莱的修士,在他的耳畔小声地催促。蓬莱的修士很年轻,一身白衫头戴莲花冠,他望着丹蘅面上既有畏惧,也有局促,还有些许莫名其妙的欣喜和得意。年少的时候谁不仰慕强者?姬丹蘅是他们这一代弟子中最厉害的人,可偏偏踏上了一条与众人截然不同的道。

“师、师姐。”蓬莱弟子深呼吸了一口气,在众目睽睽中挺起了胸膛,“神魔战场镇守者自有名录,此间事不劳旁人费心。”人群中一阵唏嘘哗然,少年又被热血冲昏了头,“师姐你一片好心,因而你来此地的消息,我们不会传出去,现在请师姐离开战场。”

“啪啪啪。”

清脆的掌声响起,仿佛是替这蓬莱少年喝彩。

丹蘅扬眉,微笑道:“我要是不呢?”她的神态很自然,可见了的人却觉得宛如画中的风枝雨叶、纵横离披的剑兰,有股让人悚然的剑拔弩张之态。

昆仑剑客拦不住。

佛门尊者拦不住。

他们这群名如草芥的普通弟子,又怎么真敢拔剑相阻?

雪亮的雷芒映照着众人阴晴不定的神色,丹蘅忽地轻笑了一声,眸中满是不屑。

要是真敢出剑,她倒是愿意高看这群修士一眼。

“从哪里来,就回哪里去。”丹蘅还在笑,眉眼像是一柄裹挟着艳光的刀,“黄泉路遥,你们要是有所愿想,我也不吝送你们一程。”她丝毫不掩饰语调中的轻蔑,眼神从这些弟子身上飘过,仿佛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。

轰隆的雷声下,被看轻的众人有太多的怒火想要抒发。

只是那冷冽凄厉的风让他们发昏的头脑渐渐地清醒。

有三三两两的人转身,余下的人没有犹豫太久,也跟着离去。

都走到了这一步,谁不想踏上一条生路?

“你看,人都是这样。仙盟中如此,拜入学宫的人恐怕也一样。”丹蘅的笑越发凉薄凄艳,她抬手轻抚镜知的眉眼,“真的能等到一个清平世吗?”

“如果青帝有知,她一定会很后悔。大道法自然,这个天下就该无神也无仙。”

镜知蓦地抓住了丹蘅的手腕,手指一点点地收紧,关节泛白。

她无端地想起了云烟酿春色、春物正骀荡的那一日。

“凡间生民面对虎豹虫蛇真无力啊,虽然得仙药之赐,可又能分给多少人?他们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,不是吗?

“人与人的秉性各不相同,得道者为仙,而成仙者以护佑天下苍生为己任。”

那时候她们都不懂人有私情,以为只要是生灵就可以无条件的相亲相爱。或许有人一开始愿意如此,可时间一长久,他们就会问上一句“凭什么”。

凭什么他们要庇护弱小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