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丹蘅,低低地笑了一声。

“当有了渴求之后就会自私,自私了一次就会自私第二次。

“你不愿意活着,我却还要拖你进入这对你而言犹如炼狱的人间。

“实在是抱歉。”

自窗畔照入的日光落下了满片的摇晃的斑驳花影落在了榻上。

在那斜照的阳光下,镜知的身形有些虚幻,像是随时都要崩散。她低垂着眼睫,定了定神,垂头看着胸口的那道刀伤,背抵着床榻,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。

她终于记起在神魔战场看到什么了。

九重天神宫被打碎后,云阶崩塌。无数碎尸与神血坠入大荒西海,化作了一片充斥着扭曲恨意和罪业的血海,催生了无穷无尽的神魔。过往她领了昆仑的谕令做那一柄没有心的道兵,可偏偏在神魔战场,她看到了那张永远不能忘怀的面具,她重新想起了那段沉重却又无法彻底挣脱的过往。

愚昧无知的十二州之民不知天高地厚,她怎么能不恨?可她要是恨了,这片天地如何再现清明世呢?

苍生让她成囚,也唯有苍生能够让她解脱。

旧事种种,倏然间浮上心头。

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只是她不想去拔除那道死气。

同样的痛楚,有的人已经历了千千万万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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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蘅醒时,花影在侧。

灵脉与丹田间有一阵又一阵地灼痛,连带着记忆也跟着模糊起来。

她明明在须弥佛宗,怎么会回到这座小城里?她抚了抚额坐起,视线瞥见了床榻边的镜知,眉头倏地一蹙。

“醒了?”镜知的声音很轻,好似即将被风吹散的游烟。

“是你带我回来的?”丹蘅抬手搭在了镜知的肩膀,手指撩着一缕发丝一圈又一圈地打转。

镜知背对着丹蘅,她瞧不见丹蘅的神情,仍旧是露出了一抹浅笑,柔声道:“嗯。”

“你受了伤,是枯荣刀意。你在须弥佛宗的时候拦了我,你这是何必呢?自讨苦吃,不是吗?”丹蘅窸窸窣窣地坐起身,她的语调中惯常的讥讽与轻蔑,仿佛万事万物都博不来分毫的在意。

镜知自以为习惯了丹蘅的态度,可心中仍旧是闷闷的,情绪也跟着低落了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