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妾身……百口莫辩,被投入地牢。何氏拿出钱财贿赂命官,妾身被大刑加身,无法忍受痛苦,屈打成招……继此,便是此刻,醒来见到公子……”
简时认真倾听,面露怜惜不忍,心下却生出澎湃情潮。
“我叫简时,不用唤我公子。丽娘,你、也无需贬称自己为妾身。”
“妾……”丽娘顿了一下,复开口,“丽娘谢过简公子救命之恩。且不知,这里是何处?”
“你所在的地方叫博物馆。丽娘,你要做好心理准备。如今已经是……百年之后了。”
丽娘睁大眼睛,在简时的娓娓叙述中,艰难消化历史百年已逝、封建体制烟消云散的可怕事实。
个体爱憎消散在历史的宏大叙事中,陌生感扑面而来,她熟悉的一切变成了历史书上记载的短短几个字:
“崇祯十七年,李自成入关,帝自缢于煤山,明亡。”
时隔百年再度醒来的苏家丽娘,嘤咛长叹,神智昏聩,蓦然软倒在地。
中
简时背着昏迷的丽娘,避开外人,快步离开博物馆,回到自己的家。
他知道,丽娘的遭遇太过匪夷所思,对一个深植传统思想文化的古代女子,要想接受当代社会的开放习俗和文明科技,属实为难。
但既然是他发现了她,将她从沉睡中唤醒,不管如何,他都会保她无虞,教会她现代社会中的一切。
至少,让丽娘拥有基本的生活和自理能力。
简时看着床上秀眉微蹙、睡相不稳的丽娘,在梦里也得不到安眠的样子让他眼眶发热。
丽娘的手指被他用伤药和绷带包成了一个大粽子,白色的纱布歪歪扭扭、连七八糟,根本不能看。
他想起自己刚到家,手脚忙乱把怀里的女子放到床上,又是盖被子,又是测体温,医药箱的急救药品不全,他又开车去药店,急急忙忙的神态哪里还有高校教授儒雅随和的样子。
没办法啊,见到丽娘,他又悲又喜,又气又叹,不见时想念,见到时不安,神思不属,心态慌乱。
简时的目光一寸寸描摹女子娴静柔美的面容,周身笼罩一层古典优雅的气质,休憩时就像古代仕女图卷里的美人画像。
就像一位恪守品格、教养闺阁的大家闺秀,他给丽娘的手指上药的时候,整个心神都在颤抖,像刺绣绸缎一样丝滑秀丽,肌理细腻,如同凝脂玉璧,雪白纤弱的腕部仿佛一折就断。
若不是遭受拶指,十指痛连心……那剔骨锥心之痛,柔婉孱弱的她又是如何挨受过去的呢?
更何况蒙冤受辱,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,母亲早亡,幼弟被毒害,生父又遭受重病,周围豺狼虎豹恶视眈眈,身处绝望炼狱,叫天不应叫地无门,生生折磨致死……身消命陨,再活过来,已是百年之后,恩怨冤屈俱已埋入风沙黄尘,沉冤得雪属于空妄痴心。
越细想,简时的心里就越难受,要如何弥补丽娘心中的创伤呢?
他真怕她醒来,毫无生志,精神空洞恍惚,一心求死……
如果她消失……不,他不允许,好不容易才遇见,怎能再一次目睹惨剧发生?
简时想让丽娘一直留在他身边。
夜色深沉,黑发青年抵不过浓重的睡意,温热的掌心握住女子的凝霜皓腕,趴在床头,就此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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丽娘从噩梦中惊醒,恍惚之间还身处黑暗腥冷的牢狱刑堂,手指上私刑夹棍,她不断痛呼,却无人理会,衣着华贵的何氏站在远处,面容扭曲恶毒,笑声尖利刺耳。
好人蒙冤、恶人叫嚣,世道……怎会如此不公!
她猛地睁开眼睛,眸似秋水,柳眉微蹙,她动了动身子,才后知后觉手腕上压着一股热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