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“兵马权”与“正统之名”两枚白子被黑子替换掉,棋盘上只余“朱南羡”一枚孤零零的白子。

朱昱深看着这一枚白子,半晌,忽地笑了一下:“不知怎么,想到公子扶苏。”

昔秦王身陨,传位皇长子扶苏。佞臣赵高秘不发丧,制矫造赐死公子扶苏与大将军蒙恬,欲扶胡亥上位。扶苏从来仁孝,对父亲之言唯命是从,接到矫造后,饶是蒙恬苦心相劝,仍自尽身亡。

千年前,那一道矫造的谋,全押在公子扶苏的一个“孝”字之上。

千年后的今日,这一盘棋局,便押在了朱南羡对苏时雨的一个“情”字。

若他肯为她回来,为她放弃性命,拱手让出这个江山,那么这一枚属于朱南羡的白子,最终会被他身周环视的黑子吞没。

若他不肯

朱昱深拾起盛满白子的棋篓,倾倒而下,“若十三不肯为苏时雨回来,而是转回南昌,回西北集结兵马,那我们这百日棋局,只是一场困兽之斗,终会土崩瓦解。”

柳朝明道:“殿下只想到了公子扶苏,就没想到唐太宗皇帝与房玄龄么?”

若没有房玄龄献计“尊周公之事,申养孝之礼,为国者不顾小节”,哪里来的玄武门之变与后来的贞观盛世。

历来争|权就不会是一条坦途,谋也好,篡也罢,都是一场生死豪赌。

天色已泛水蓝,柳朝明说完这话,默不作声地收了棋盘,与朱昱深一揖:“时不我待,臣先告退了。”

刚行至门口,朱昱深忽地又唤了句:“柳昀。”

然后从袖囊里取出一枚残玉:“多谢。”

十二年了,这枚残玉已是玉玦最后一块的残片。

温润的玉映着灯火与破晓云色,流转出令人心静的柔光。

柳朝明看着它,不知怎么,想起这玉玦原来是一对的,而另一枚,被柳胥之赠给了苏时雨。

“不必了。”柳朝明道。

拿回来,又有什么用呢?

且他自两年多前朱昱深出征当日就有了自己的立场,他站定,便会坚守,哪怕没有这玉玦,他也会帮他。

朱昱深看着柳朝明,没有收回手:“不,诺即是诺。本王不管你今后如何,作何选择,怎么看待本王,但本王不会再拿着玉玦绑着你,既承你四诺,便该物归原主。”

柳朝明默立片刻,将玉接在手中,安静地道了句:“多谢殿下。”

他将残玉收回袖囊,正要离开,屋外忽有脚步声传来。

守在门口的药官道:“苏大人,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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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明天见!

一九七章

苏晋没理会药官, 径自将门推开。

目光落到柳朝明身上,淡淡道:“昨夜还听方医正说,留了一名药吏伺候四殿下,怎么一夜过去, 药吏不在,守着殿下的反成柳大人了?”

她语气不善,一旁的药官听了,连忙解释:“回苏大人, 那药吏为四殿下看药方子去了, 临时换了下官来守,柳大人顾念殿下的病情, 与苏大人一样, 是前来探望殿下的。”

苏晋也没揪着这一点不放,看了一眼阖目躺在榻上的朱昱深, 问:“四殿下怎么样了?”

药官道:“回苏大人,夜里喂过一道药,像是好些了, 具体如何还要待方大人诊过才知。”

苏晋“嗯”了一声,见柳朝明抬步欲走,唤了声:“柳大人。”追上几步:“大人这是要去廷议?”又看了眼天色, 离卯时还有小半个时辰, 笑了笑道, “前日议事议了一半就被秋礼打断, 难得大人此刻闲暇, 时雨与大人一起去奉天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