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准奏。”

然后他唤了一声:“刑部。”对着俯首行礼的沈拓道:“此案由你主审,限来年三月之前结案。至于那些证据确凿的,该杀该刮,就依方才苏御史所谏之言定刑。”

其实此案案情之重,有三品以上大员涉案不说,更牵扯一位藩王,为保廉明公正,当由三司会审。

但,倘若三司会审,恐怕再不能保朱稽佑安危了。

这是老皇帝最后的一点私心,他盼望着这个同为皇家岳丈,太子妃生父的刑部尚书能网开一面,留他的第三子一条性命。

沈拓领命后,景元帝看向苏晋,分外淡漠地问了句:“苏御史还有甚么要谏言的吗?”

苏晋沉默了一下道:“陛下,臣还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
“讲。”

“臣想请立一方功德碑,为天下读书人,为籍籍无名的义士。”

苏晋说这句话的时候,脑中闪过无数画面。

有她传胪听封时的欣悦,有她在松山县,与晁清慷慨解囊却救不了身边疾苦的憾恨,更有许元喆临死前,血誓“来世不做读书人”的悲怆。

最后却定格在刑部暗无天日的甬道里,晏子言九死不悔的背影。

苏晋眸色微黯,轻声道:“下官已查过,此徐姓书生不过一介举人,并无功名傍身。山西修筑行宫,卖放工匠一案,原本与他无关,他却不忍看身边黎民饱受疾苦,上递十余请命书,无一不被通政司压下。万般无奈,只能上京敲响登闻鼓。

“他怕敲响登闻鼓后,守鼓的御史不将状书呈于陛下,这才自尽于鼓下,引来皇上雷霆震怒,以将此案追查到底。

“这是他的义举,是他一个人的孤勇。”苏晋抬眸,清亮的眸光深处有烈火,“是以微臣想请立一方功德碑,为此案结一颗善果,为徐姓书生,更为天下所有不惜性命为民请命的义士。”

殿中龙涎香淡淡,焚尽霜雪滋味。

有个瞬间,偌大的奉天殿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。

苏晋又想起了晏子言,在他慷慨赴死的一年又七个月之后。

时至今日,令她最记忆尤深的,已不是他行刑前,宁溘死以流亡兮的决绝。

而是他淡笑着接过一盏杏花酿,无不遗憾又无不坦然地说:“可惜前日受刑,不知怎么舌头坏了,已尝不出味道。酒色虽好,却品不出是甚么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