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侍道:“殿下知道大人会有此一问,命杂家告诉大人十年。”
柳朝明眸光微微一动,片刻道:“以十年等一个契机,的确是他的作风。”
内侍又道:“殿下还让杂家谢过大人,只有大人明达高智,才会立时参破全局,将此案往他想要的结果审。”
柳朝明听了这话,却冷声道:“难道他以为凭沈青樾之志,会看不出端倪?今夜之后,沈青樾势必会阻止东宫打压钱之涣,为朱沢微留一条后路。”然后他一顿,问道:“他想把七王逼上绝路,是手里还有甚么筹码吗?”
内侍道:“殿下说,其余的大人就不必管了,毕竟殿下与大人之间,不过一玦盟约。”
他说着,伸出手,将手中残玉向前递去。
这已是第二块残玉了。
柳朝明撑伞回身,看着这块色泽古朴温柔的玉石,忽然慢慢地笑了起来。
他这么一笑,人比月还柔和,可目中却透出杀伐之气。
他忽然伸出手,径自掐住内侍的脖子,狠厉着一字一句道:“方才在殿上,故意提起苏时雨的玉佩,为何?威胁我?”
柳朝明的力道控制的很好,让人说得出话,也能感受到他的手再重一分,自己便会命丧黄泉。
内侍憋红了脸,努力试着保持镇定,却仍被他冰凉杀戮的眸光慑住,好半晌才道:“殿下、殿下只是想告诉大人,大人是个有诺必践之人,当年承诺过老御史要护苏时雨一生,想必不会失约,既如此,那么当年殿下与大人的盟约,也千万莫忘。”
六五章
柳朝明缓缓放开内侍, 片刻, 他道:“你去告诉殿下,我柳昀, 从不食言。”
内侍犹自惊惶,双手奉上残玉, 不敢答话。
柳朝明自他手里接过玉石,温凉熟悉的触感令他的目色在一瞬间变得哀伤,他又道:“也提醒殿下, 他当初承诺我的事,莫要忘了。”
“是。”内侍恭恭敬敬地道:“殿下最后让杂家带给大人一句话,殿下与大人一样, 都是有诺必践之人,汲汲营营多年, 从未有一日忘却初衷。”
柳朝明“嗯”了一声:“知道了, 你回吧。”
内侍悄无声息地走了。
落雪如絮, 不远处梅枝横斜, 血色红梅绽放出如火如荼的异彩, 像是妄图要将这浓夜点亮一般。
柳朝明盯着这不自量力的梅色,摩挲着手中玉石,须臾,他将残玉往手心紧紧一握,往梅园深处走去。
天亮一点的时候, 内阁发来咨文, 说圣上抱恙, 停了今日早朝,由太子朱悯达主政,招内阁,七卿于奉天殿议事。
已是岁末腊月,这年的年关宴与万寿宴要一起办,乃是重中之重,甚至有传言说再过十日,赶在小年以前,各衙司就要停政了。
苏晋这夜歇在值事房,卯初起身,想起登闻鼓的案子,研磨写好一份诉状,这才动身去公堂。
然而刚至都察院前院,就看见中庭雪地里候着十数御史,由宋珏打排头,一看到她,高呼一声:“跪”
十数人齐齐撩袍,朝苏晋拜下。
苏晋愣了一愣,问道:“你们这是在做甚么?”
宋珏呈上一份请命书,决然道:“下官宋珏,带应天府十二名监察御史,诚请苏大人彻查三殿下朱稽佑,工部尚书,侍郎,于山西道修筑行宫,卖放工匠一案。”
这算是……逼宫?
苏晋目光扫过宋珏身后的十二名御史,言脩与翟迪不在其中。
她面色不虞,唤了一声:“言脩,翟启光。”
中庭另一侧的公堂里出来二人,齐声与苏晋拜过,苏晋不理宋珏,转头问:“他们是何时候在这的?没人管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