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,是否打量了摊位许久。

陆青予只知道自己整理好客人挑过的摊位,一抬头,就看见他了。

他穿着雪白的短袖衬衣,胸口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。长长的发梢随风扫在眉头,皮肤白皙细腻,眉目如画如同自己曾经笔下的神颜男子。

他和她曾经在这个世界看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,仿若不在一个图层。

灰扑扑的街道,仿佛因为有他的存在增色不少。

陆青予觉得自己瞬间紧张起来,结结巴巴地问:“你,你好,同志,需,需要什么?”

男人好像很习惯女人面对他时的紧张,他面无表情自顾自蹲了下来。拿起一个镜子盒问道:“这是你家做的?”

陆青予点点头:“是我做的。您是给你对象买的吗?她喜欢什么花纹样式?”

男人站起来也打量着她,一个瘦小的、腼腆的、大辫子姑娘。穿着朴素,和大街上的人大差不差。唯有一双眼睛,圆溜溜地透着精明。

他指着镜子盒淡淡地说:“这分明是景泰蓝的工艺,只有珐琅坊的景泰蓝工匠才会做。你一个小姑娘,就会做这个吗?”

这男人长得挺好,说话真不好听。怎么就不相信人呢?

陆青予对男人的外貌滤镜碎了一地。

她瞬间就不结巴了:“怎么?我一个小姑娘,就不能掌握景泰蓝工艺?何况这也算不上景泰蓝,充其量算是低温珐琅画而已。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男人抬起头皱眉盯着陆青予。“我是文化馆研究室的苏远宸,负责收集和整理本城传统文化。

昨天我听同事说西城招待所门口有少见的景泰蓝作品售卖,虽然是个镜子盒,但是花纹独特手工精巧,要排队等一周才能买上。

他们猜想可能是哪个流落在外的老师傅作品,或者是工坊流失的作品,特意让我来了解情况。真的是你自己做的?没有借他人之手,或者是借他人之物?”

这个姓苏的说得文绉绉,但是话里还是透露着不相信。

陆青予收起笑容:“说得绕来绕去,什么借他人之手,借他人之物。不就是不相信这些东西是我做的吗?

要么觉得这镜子盒是别的老师傅做的,要么是我偷珐琅工坊的成品。我倒是想问问你,你不相信我,是因为我年纪小,还是因为我,是个女人?”

苏远宸明显哽了一下,然后尴尬哼笑了一声:“这个,我不相信你,无关你的年龄和性别。主要是我上个月才去珐琅工坊做过调研,里面都是年长的男工匠,作品陈列在柜台只对外宾,从来没有对本市市民销售过。确实,确实……”

陆青予一句话也听不进去,偏见处处都有,不差他这一个。她抬头看看天,太阳已经西落了,肚子也开始饿了起来。

苏远宸还在自说自话:“如果这真是你做的,那确实了不起。小姑娘,你成年了吗?师承哪里?”

陆青予不准备搭理这个说话文绉绉的臭老九,收拾好东西放进挎包,再拎起小马扎往巷子里面走去。

“哎,这位姑娘?同志?”苏远宸眼看陆青予脚底抹油准备跑,赶忙祭出杀手锏。“我是文化馆派来的,你有义务配合我的工作。”

“呵呵!”陆青予送他一个露齿假笑。“我一个小姑娘,您就不要用官威来压我了吧。现在天要黑了,请不要跟着我,否则我就要喊了!”

“喊什么?”苏远宸不明所以。

“流氓!”陆青予笑着轻声吐出两个字,然后飞快跑开了。

“你!”男人没表情的脸颊被气得泛红,一跺脚骑车离开了。

骑出去十来米,苏远宸回过头去。只见姑娘纤细的脚下,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。背包小马扎一晃一晃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