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心的人,即便知道说出这些会得罪州衙的上司,可是到底还是坦白了。

彼时,裴杼已经赶往沧州。可在城门外,他便险些撑不住身子。即便来时裴杼已经有了预料,但还是没想到,事情会严峻成这样。

数以万计的灾民蜷缩在城门口,人挨着人,报团取暖,最外层的灾民身上落满了雪,人已经冻得硬邦邦,是生是死尚不可知。目光往前,几个差役抱着胳膊似是在打盹,衣裳裹了一层又一层,边上点着火堆,上头支起锅,热气升腾,却没有一个灾民敢上前讨口热水喝。

江舟伸手探了探最近的那个人,面色凝沉地回过头:“已经没气儿了。”

齐鸣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间惨剧,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,不忍心再多看一眼。

燕王给他选的典史立马上前宽慰。

齐鸣吸了吸鼻子,头一次认清自己这份差事有多重。

灾民们都已经被冻僵了,可不远处便是街道,遮风避雨的地方比比皆是。一股荒谬感再次涌上裴杼的心头,他茫然地环视着四周。沧州的城门虽然开着,但是中间那条街上却设下了栅栏,两侧有官兵把手,绝不许灾民往前半步,这道城门似乎开了,但也似乎没开。

裴杼压着怒火,三两步走了上去,质问最前的两名差役:“你们这里管事的是谁?叫他出来回话。”

差役一脸茫然,须臾反问道:“你是哪个?”

“朝廷派过来的钦差。”

言简意赅的一句话,却叫两个差役神色大变。

谁都知道有钦差要来,但是没想到人会来得这么快。隔壁幽州距离沧州可有好一段距离,至于京城的那两位御史更是山长水远,就算不眠不休也得还要四五天才能赶到,如今这人冷不丁过来,倒是打得众人猝不及防。

没多久,二人便叫来了一位司户参军。此人名叫黄柄,模样倒是正派,只是瞧见裴杼等人之后脸上堆满了笑,无端生出几分谄媚:“原来是裴钦差,衙门诸位大人正在候着,您请随我来吧。”

“急什么?”裴杼对他们都没什么好脸色,手搭在栅栏上,意味不明地问:“谁让你们设这栅栏了,堵的又是哪个?”

“这……”众人互相看了一眼,盼着对方回话。

短短一会儿功夫,黄柄后背都汗涔涔的,黏腻非常,他自是不敢提马巍远的事,只找了个借口糊弄:“先前这些灾民无状,欲在城中抢粮,州衙也是没办法才将他们给拦在此处。”

裴杼懒得跟他玩什么文字游戏:“抢了吗?”

黄柄急得抓耳挠腮:“已经准备抢了。”

裴杼眯起眼,平添一股威势:“我问的是,抢了没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