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清妙再度提醒他:“你要和离,这次我不会再由着你来。”

他颔首:“我知道我在做些什么。”这时他维持许久不变的神色,终于有了松动,而后全数破碎。

“娘……其实和离书在我头疾前就写好了。”他不记得自己那时是怀揣着怎样的心绪写下那篇和离书的,连他自己都是在一本应亦骛不常翻阅中的书才发现,其中还有一封小笺,写明若事态危机,立刻和离。

他只震撼于他那时的想法。

其实自他得知母亲的心思后,便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。他好像在一池水中拼命地翻搅,费尽全力也想将这小池带出万顷波涛,可小池始终是小池,但即便明知如此,他还是要继续。

他要勉强,他要励志竭精地去攫取,他要竭尽所能地在小池里去活。

所以他后来后悔了……原来他是要给应亦骛留下一条退路,而现在这条退路也无需再留下,似乎一切都好。

程萧疏坠湖第三日,和离书终于递到应亦骛手上。应亦骛看着这纸程萧疏声称早早写好的和离书,一时恍惚。

他却从不知道,原来程萧疏写得这样一手好字。

不过现在得知似乎也再无意义,他只是难以想象,自己当初那样期盼的事忽然来临,到现在却没什么快意。

和离书经两人同意,送去官府盖章记录,无人敢怠慢穆国公府的差事,不过两日,事情就全数办完了。就和当初程萧疏执意要娶他时一样快。

应亦骛拿到和离书就回了三门巷,其余事一概不问,等最后一日唐意何差人为他送来一众繁杂物什时,他终于想起些自己遗漏的小东西来,不得不自己回趟穆国公府。

当时已是黄昏,他并未关注程萧疏的病情,不知他高烧是否退去,也不知他是否还是只能断断续续醒来,只觉得与自己无关,可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,他已然不自觉踏入内间,不得不放缓步伐。

程萧疏果然还睡着,应亦骛只看一眼那张脸便不觉生气,他静静凝了他许久,终是没忍住上前靠近,落在他脸颊轻轻一吻。

哼……反正最终来求复婚的定不是他。

下人因怕扰到程萧疏休息,皆是轻声细语,外头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,只约莫听得三两声风吹。回看四周,与程萧疏无数次在其间亲近厮磨的情形似乎仍历历在目,恍惚昨日,应亦骛心底一片柔软。

他在榻边坐下,轻轻握住程萧疏的手贴住自己脸庞,不觉轻声问:“你不要闹了好不好?我心里分明只有你……”

只要程萧疏回心转意,他大可不管和离书继续同他恩恩爱爱,去寿德长公主府也好,留在这里也好,他绝对不再与程萧疏置气半分。

可是无人回应他,程萧疏好似睡死了一般,最终已经无从得知究竟是谁在与谁置气,应亦骛放下他的手,扬长而去。

短短两年经历过这样多的事情,此时外界的风言风语已经无法令他多看一眼,应亦骛不常出门,待在宅中度日如年。

应亦罗见他心情不好,也不扰他,与文氏都很默契地不主动问他此事,可这样逃避的方式,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。

正式和离的第一日,他照常过着生活,轻快自在。第二日他饮了些酒,甜甜地睡过去,第三日他清醒过来,从清晨等到黄昏却也没有等到来接他回去的人。

第五日、第六日……于是到第九日,他听到了谢家六子谢燮陵住入穆国公府的消息。

程萧疏依然未曾出现在他面前,程萧昕却先来到。再度见到她,应亦骛一时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是好。叫某某夫人是他最不情愿的,可是眼下二姐姐这三个字也唤不出口,最后只拘谨地喊了声“郡主”。

“三郎。”程萧昕自是不愿听这样的称呼,忙道:“你还叫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