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桓已经站定,盯着窗影。

“傅青芜,后悔了吗?”

清冷声线无情刺破夜幕。

倚雪手定在门板上,不敢动弹。

“今日来是想告诉你,我要成亲了。”

“她很好,这五年,一直是她陪在我身旁,即便我身中剧毒,几经生死,她都不离不弃,帮我祛除病痛……”

“你的兄长带兵攻打我的城池时,是她的兄长替我出兵御敌……”

“你说,我是不是应该娶她?”

我突然想起来了,青雀是谁?

她是阿兄培养的死侍,她与她的兄长都是阿兄派到裴桓身边的,一则为了保护裴桓,二则是为了传递从睿王那里骗来的解药。

“怎么,不祝福我吗?”

是青雀的话,也好,至少她成分单纯,不会害他。

“怎么不说话?傅青芜!”

久久没听到祝福,裴桓上前几步,伸手推门。

一门之隔,两相对望,真相只差一层窗户纸。

我吓得心脏都攥紧了。

裴桓的手落在门板上,定了定。

忽地,他仿佛释然了。

他说:“算了。你我恩怨就此一笔勾销。傅青芜,今生,我们缘分尽了……”

一瞬间,神魂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化作齑粉了。

门后的倚雪腿都吓软了。

裴桓一离开,她就扑腾着跪到我灵柩前,赶紧烧了一堆纸钱。

“小姐,他来了,他来看你了……”

她在笑,眼泪扑簌簌而下,但终究没忍心说出裴桓的原话。

8

举国欢庆的三日期限终于结束,但我依然没能下葬。

这次,父亲是真的走投无路了。

他欲进宫找裴桓,却被侍卫阻拦在门外。

还是中书令从宫城出来时碰到告诉他裴桓携皇室去皇陵祭祖了。

父亲害怕错过裴桓归来,顶着炎炎烈日守在必经之路上。

夕阳西斜时,祭祖队伍浩浩荡荡回城了。

沿途百姓夹道欢迎,山呼万岁。

整日的炙烤,父亲蔫吧得犹如干涸稻田里的禾苗,仿佛每个细胞都跟着干涸了。

他身形不稳,跌跌撞撞起身,朝人最多的地方挤过去。

依稀间看见那个熟悉的人,父亲撕扯着干涸的喉咙和嘴唇呼喊。

“殿下!殿下,你还记得青芜吗?她在等你,她等了你五年,你终于回来了……”

这一刻,不知道为什么,看见这个人,父亲只想说这句话。

他眼眶泛红,只想告诉这个人,他的宝贝女儿,撑着最后一口气,忍着撕心裂肺的痛,都想见他最后一面。

他只想说,那五年,她真的过得很辛苦!

裴桓高坐马头,接受万民朝拜,听得某个名字,冷漠抬头朝这边瞥来。

“哪里来的疯子,现在该叫陛下了!”

禁卫军作势要打。

裴桓抬手制止,看着面前老人,淡声启口。

“朕不认得什么青芜,也不认得傅家人,回去吧。”

裴桓头也不回离开。

昨日他才亲口跟傅青芜了结所有恩怨,今日傅太傅就来他面前卖惨,是不是晚了点?

父亲被这句话刺得失了神,一时竟忘记了反应。

禁卫军趁机将他丢出人群。

曾经一代文坛大儒,如今衰败苍老得像是即将调令的枯叶。

“你怎么能不记得青芜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