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崇磬睁开眼。

漂着浮冰的湖面,像是破碎的镜子。

他动了动。大衣盖在身上,领结散开半边,长围巾胡乱的堆在胸口……昨晚回来的晚,一瓶酒一只杯子,陪着他,就这么天亮了。

他伸了个懒腰。

眯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湖水。真好。耳畔的松风里,有啾啾鹿鸣……

屋内电话在响。

他不想动。

电话就停了一会儿,又响起来。

他望着通往湖里的那弯木色陈旧的桥,望了好一会儿,才起身,伸个懒腰,并不急着往回走。听到电话铃声停歇,片刻,传真机便响了。他踱着步子,好让自己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苏醒过来。

木地板被风蚀的表面上有些绒绒的,踩在上面,声音有点儿含混。似乎这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鹿,鹿鸣声停歇。

他推开厚重的玻璃门。

传真机上的文件刚刚吐毕。

懒得马上就去看。他走出去,穿过大厅,往厨房里来,倒了一杯清水喝光。

厨房的窗子低低的,他望出去。外面是幽静而深邃的松林。北美的水土丰沛而富饶,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似的养出了这般长相狂妄而骄傲高大的树。看了却让人心里觉得有些欢喜。莫名的欢喜。即便是在这宿醉初醒的混沌的早晨。

叶崇磬脖子后仰两下。

昨晚到底睡的不够舒坦,脖颈有些僵直酸痛。

忽然听到一阵声响,一只棕黑色的爪子伸到了窗台上。

第二章 没有月亮的夜晚 (二十一)

窗台上有一个藤编的褐色篮子,装着苹果、碎面包和冷肉。大约是佣人苏珊放的。

是一只浣熊。

叶崇磬眼看着浣熊越过了冷肉,拿了苹果,忍不住想笑。又怕惊吓了它,蹑手蹑脚的顺着橱柜的边缘走出去。不料越小心,越出状况,一头撞在厨房的门框上,“嘭”的一声,他摸着肩膀,回头看,那胖胖的家伙早溜的无影无踪了。

他回了书房,从传真机上抽出文件来看。电话再响,他接起来,轻轻的“喂”了一声。

是国内来的电话。

对方用轻缓的语气讲的有条不紊,恰似这清晨的光线和他此刻的心情。

“……就这么办吧。”他说。

那边又问了句什么。

他电话已经移开了,只是说,“不用。”便扣了电话。

水还剩下半杯,他慢慢的喝着。

走到落地窗前。

太阳又升高了些,湖面上满是金红的光,波光粼粼,像是鲤鱼的细鳞。

桥上有人。

在桥头方方的巨大的平台上,有一个瘦小的身影,坐在那里。旁边是一辆单车。

他远远的看着这个闯入者。

在四周深绿的灌木丛、碧蓝中点缀着雪白的湖水和红火火的晨光照射下,安静至极的环境里,一个能融进这环境里的身影……他也静静的站着。

忽然响起的电话铃让他回神。转身接起来,语气就难免有种被打扰过后的烦躁。

Sophie很习惯他的做派了,处变不惊的跟他汇报着。

他听着,偶尔“嗯”一声。转回身来,那桥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。

好像倏忽之间而来,又倏忽之间而去。

比浣熊的动作还快。

叶崇磬放下电话,推开门,扶着木栅栏,深深的吸着带着松香的清新空气。

水面静而无波,难不成是幻觉?

……

郗屹湘骑上自行车,猛踩两下,车轮嗡嗡嗡的转着,从树林里穿过去,好一会儿才上了私家公路。

她本想在桥头多休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