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泌笑叹:“我早已是殿下的裙下之臣,何必惺惺作态?”见吉贞微笑的嘴唇恢复了嫣红的色泽,他在她唇瓣上抚了抚,在她耳畔低语:“再生一个孩子吧。你不是想要吗?欠你的,还给你。”
“不是你欠我的。”吉贞认真地想了想,看向温泌,“我只是不想你娶崔氏。”窗外,屋檐上落下的雨滴打在碧绿的芭蕉上,滴答轻响,吉贞侧眸看了一阵,说道:“你看这芭蕉虽然秉性脆柔,却烈火摧之不尽,又焕新生,可见它命不该绝。一切随缘也就是了。”
“鬼话!”温泌微怒,“难道我还不如这破芭蕉?它能年年焕发新生,我还不能有个好儿子了?”
吉贞见他当真,笑着摇头,“你可别小看这芭蕉。万物有灵,它虽然是草木,扎根于地,却比这些残壁断垣要历久弥坚呢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温泌倒头躺下,冷笑道:“你是芭蕉,我是那残墙断垣。我说你怎么心性大变,原来是要以柔克刚了?”虽没睁眼,却仿佛看见了吉贞一张勃然变色的脸,他笑着扯她的手臂,“别说那些废话了,有功夫,不如陪我多睡几觉。”
温泌顷刻就入睡了。他就是这样,再多的心事,该睡就睡,半点不耽误。吉贞是想不通,摇着扇子坐在床边,不时回过神来,将钻入纱帐中的蚊虫赶走。
戴庭望走到门前,知道温泌在里头,他没出声,只做了个嘴型:郑元义来了。
桃符摇了摇手,把戴庭望领到院子里,才叮咛道:“武威郡王大概要在这待一阵,叫他不要再露面了。天大的事,以后再说。”
郑元义在晋阳驿馆,听到戴庭望传信,知道这趟徒费功夫,也颇为恼火,最后也只能冷笑一声,自言自语道:“他故意的吧?”打消了跟吉贞商议的主意,仍旧回云中去了。
??今夕何夕(十二)
温泌在龙兴寺住了几天,很觉惬意,索性遣包忽里往晋阳城内河东节度使衙署走了一趟,将公文都搬来山上慢慢翻看。都是些不大要紧的事,有抄的岭南军报,温泌单独拣了出来,攒眉看了几眼。
“阿郎,”包忽里好奇发问,“是岭南打胜仗了么?”
温泌瞥他一眼,“你也知道?”
“晋阳城里都传遍了,都说神策军勇武,不到两月,将南诏人赶出了安南,克服了容、桂、邕诸州。”想到当初曹荇算是吃了败仗退回河东,包忽里有些沮丧,耿耿于怀道:“要是阿郎亲自去,带上奴,兴许咱们一个月就能杀得南诏人片甲不留。”
“总归是打了胜仗,你气什么?”温泌笑道,将信件撂在案头。
包忽里振振有词,“打胜仗的是戴申,又不是咱们。咱们跟他有仇的,皇帝这下肯定又要拼命给他封赏了,兴许还要压阿郎一头,你不气吗?”
“凭他?”温泌冷嗤一声,走至窗前,见一片微微泛黄的枫叶飘过窗棂,他捻住枫叶,抬眸看向蓝到透明的天际,几场雨后,寺外的林叶已经悄然变幻了颜色,深绿浅黄随着轻风,涌动着锦绣般的异彩。
离晋阳一战整整两年了。
“传信给韩约,叫他来晋阳。”温泌道,“马上要到卢燧的祭日了。”
“卢燧是阿郎的手下败将,阿郎还要去祭奠他?”包忽里撇嘴,对所有技不如他,或者不如温泌的,都特别得看不上眼。
退婚一事得罪了崔氏,晋阳一战又与卢氏埋下仇怨,崔卢休戚相关,借这个机会略施安抚也好。这个道理包忽里是听不懂的,温泌也不耐烦解释给他,只用文书在包忽里额头上敲了一记,笑道:“既然是手下败将,去祭他一祭又有何妨?”
包忽里捂着额头,听见有人轻轻叩门,奔过去开了门,见戴庭望正往室内张望,吉贞站在阶下,也专注地瞧着空中盘旋的落叶。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