朗端正的少年脸庞,她也一怔,戴庭望道:“殿下,陛下要回营帐了。殿下不能走,臣背你走吧?”
吉贞笑了,说:“你背得动吗?”
“背的动。”戴庭望蹲下,喊一名侍卫将吉贞放在他背上,定定神,他站起身。
吉贞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,火把中人影晃动,没有温泌,他已经走了。
回到营地,皇帝总算恢复了精神,想到刚才戴庭望、温泌与野猪搏斗,又觉得刺激恐怖,全无睡意,郭佶是一力要培养皇帝的男儿气概,以压惊为名,一会劝酒,一会命舞姬乐伎上来助兴,皇帝被他奉承得密不透风,谁也插不进去。徐采在吉贞帐外,等御医退下,他走进来说道:“已经把那匹发疯的马找到了,是中了箭。”他从袖中将箭簇递给吉贞看。
银白色的箭簇上,镌刻着元龙九年薛城营造的字样。
“郭佶。”吉贞一点也不意外,她将箭簇还给徐采,“别让陛下知道。”
“臣知道。”徐采道,“郭佶如此明目张胆,是料定殿下不会将此事告诉陛下。”
“他不过是想告诉我,我和陛下的生死,不过在他一念之间。这次是我,下次是谁呢?”吉贞道,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理,牙色短袄肮脏不堪,因为脸色雪白,颊边和颈侧的血痕更刺目。她身上有种委顿、疲倦的消沉气息。
“殿下,”徐采有些担忧。
“我有点累。”吉贞说。
“是,”徐采顿了一下,说:“臣刚来来时,听见武威郡王同陛下辞行,要连夜出骊山,回范阳。’
徐采说完,便退出帐外。吉贞坐在案后,她从头到脚,没有一丝力气。等了很久很久,她才极尽艰难地起身,蹒跚走到帐帘处。她停了停,用手指掀起帐帘,见数丈外的河畔,篝火堆边,粟特美人裹着红纱,身上缀满金色的铃铛和璎珞,正在急速的旋转着。她的绫裙如一朵云,盘旋着飞起,又飘落,在这忽起忽落的红云间,她依稀看见温泌已经换过了衣裳,郭佶将一杯酒传给他,眉开眼笑地说话。
温泌把酒一饮而尽,站起身来。
“桃符,”吉贞轻声唤道,“你去禀报陛下,我要回京。”
桃符诧异地走过来,“明天吗?”
“现在。”
皇帝闻讯,赶来吉贞帐中,很不解道:“阿姐要走,怎么不等明天?”来行宫这一趟,一波三折的,他也打了退堂鼓,“我也想回京了,等明日和阿姐一起走。”
“武威郡王要走,”吉贞看着帐外。温泌和皇帝辞行刚辞到一半,也随着皇帝走过来,他没进帐,在外面默然等着。他侧眸看了吉贞一眼,吉贞凝视着他,对皇帝道:“武威郡王说过,要我送他出京畿,正好顺道同行。”
??风起安南(十六)
出骊山,天边乍现一道鱼肚白,约是凌晨了。
桃符脑袋靠在车壁上摇摇晃晃,眼巴巴望着吉贞。
说是送行,一个在车里,一个在马上,互不干扰,形同陌路。武威郡王一言不发,随行的侍卫们也都不吭声了,闷头慢慢地走着,不时转头去看越来越亮的天空。
“殿下,”桃符忍不住出声了,“咱们真要送郡王出京畿吗?”
吉贞点头。一路出了骊山,她肢体上的痛楚已经退去,有些疲倦地倚在绒毯上。帘子随着车身晃动而摇摆,透过缝隙,正见如火如荼的朝霞铺陈在黎青的山影之上。
从离开行宫到此时,一个通宵了,没人合眼,也没人说话。桃符憋得难受,趁队伍停下来,跳下车去和侍卫们打听行程,回到车上,她对吉贞道:“武威郡王要东渡黄河,过河东,北上范阳。”她掰着指头算,“从骊山到同州,过了大荔、澄城、合阳,再到韩城县,才是黄河口,要两天后才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