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邈被杀一事,牵连甚广,朝臣各自明哲保身,不敢随意出头,言官也都安静下来,周里敦受姚师望远在义山的家人所托,竭力为他脱罪,却人微言轻,连台狱的大门都进不去。有小黄门来禀报固崇,固崇道:“随他去吧,看公主的面子。”
待到元日,皇帝再摆宫宴,大加庆贺。滕王与武威郡王也获准入宫参加宴席,皇帝因为刚得到喜报,一张小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兴奋,宴至一半,皇帝举杯,高声道:“神策军奉诏讨贼,不到半月,大获全胜,反贼尽数伏诛!”
夏季,太后力主设立神策军却中途放弃之后,这是皇帝初次当众再提“神策军”三字。
陇右兵一战立威,禁军在京中威慑诸节度使,这神策军,是彻底与禁军无关了。众官面色各异,酒杯擎在手中,稍顿,众官齐声道:“陛下圣明!”
“陛下,”在一片颂扬声中,滕王质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,“何邈一案,何时才能查清?臣欲回岭南,”他还要拉温泌做自己的同盟,将温泌一指,他振振有词:“武威郡王称元日后返回范阳,如今元日已至,陛下是否也不打算放郡王回去了呢?”
温泌却完全没有和滕王同仇敌忾的意思,他脸上却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,说:“大王赠送给在下的粟特美人甚美,京城人事风物,在下还没有看尽,乐不思蜀,不急着回范阳。”
滕王张口,气得够呛,宴会散后,他抓着温泌的衣领,命他把粟特美人还给自己。皇帝亲自调拨的十数名禁卫,尽忠职守地跟在两人身后。温泌不顾滕王在身后大吼大叫,上马之后,执辔回首,对滕王笑道:“送都送了,大王怎么这般小气?”
回到留邸,杨寂迎上来使个眼色,二人前后来到书斋,杨寂一转身便道:“神策军并未返回丹州,大概是要直接去岭南。”
“戴申不进京?”
“他在京城里宿敌不少,怎么肯进京?”杨寂道,踯躅一下,他说:“清原公主命人,去接他那个女人秦氏了。”
“痴情种子。”温泌哈笑了一声,将乌鞭丢在案头,他说:“在这院子里关了半个月,我真有点憋得慌。”
“据闻皇帝元日后要去骊山行宫。”杨寂怂恿他,“咱们也去吧,我身上有点痒痒。”
??风起安南(九)
烛火荧荧。秦住住转眸,身侧的戴申一手搁在额头,望着头顶的承尘,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。
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戴申的变化。从前,他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,唯有两人独处时才会直抒胸臆。现在的戴申在外面口若悬河,回到私邸,有时从早到晚都不张口。他没有烦恼可倾诉,也没有喜悦可分享。这巨大的变化令秦住住感到一丝发自内心的不安。她转过身,凝望着戴申,手落在他的胳膊上,脸也贴了上去。
“我明天要去京城了。”秦住住打破了深夜的宁静,“清原公主不安好心,她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接人,全天下都知道有我这个人了。”
戴申听着,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件事上。他说:“知道就知道,怎么?”
“都知道了……”秦住住字斟句酌,说得极艰难,“面对京城那些贵妇们,我怎么说?是你什么人呢?”
戴申将额头的手臂拿下来,作出一副要入睡的样子。他闭眼道:“不必跟他们打交道。”
“怎么能不打交道?你岭南这一仗打胜了,肯定有封赏,兴许要调进京,我以后要做你的夫人,怎么能不和她们打交道?”
戴申没有说话。
秦住住坐起身,一双幽幽的眸子盯着戴申,“你说过此生只愿娶我为妻,没忘记吧?”
戴申没有睁眼,良久,他“嗯”一声。
秦住住道:“听说郑元义很得太后宠信,你与他同去岭南,顺便请他在太后面前替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