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经在庙前百年银杏树枝头和树杪上的大红灯笼散落了一地。

庙门前悬挂的禁条倒是坚强得很,风阮眯着眼睛辨认这几句话,依稀辨认出来:禁车马,禁烟火,禁喧哗,禁豪家奴不得行辟人。

可以想象到从前这里该是多么繁华。

迈入庙门之内,两棵高大挺拔的婆娑树直入云霄,遮天蔽月,苍莽森严,古朴之气尽显。

再前行至庙内,满地皆是神像破碎的瓷片与签木,七七八八散落在不同的角落。

弗彻扶起一支倒落的灯烛,将它点燃。

烛光摇曳,视线顷刻间明晰了起来。

瞿囡囡自小独立,在角落中寻到一处位置便躺下休息。

弗彻将地上的碎瓷片小心地扫落到一边,腾出一块干净的位置,淡声道:“风阮,来这。”

风阮谢过。

弗彻休憩的地方距离风阮不远,他和衣而卧,静静躺在那里。

风阮侧头看他,烛光下他浓密睫毛在眼下形成了一道暗影,高挺的鼻梁下是精致的薄唇,如雪下颌弧度流畅,是一张深受造物者钟爱的脸庞。

风阮看了一眼便悄然闭上了双眼。

真是尘世中难得的如雪君子。

***

翌日,淅淅沥沥的酸雨又下了起来。

出了城隍庙,今日街道上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,迷迷离离的雨幕中,置身其中的百姓齐齐涌向一个地方。

风阮抓住身边一个看似很兴奋的男童,“你们这是要去哪里?”

那顽劣男童快速答道:“今日祭祀河神!有新娘子看呀!”

风阮想起来,老道士提出祭祀河神需要一对少男少女,莫非今日恰好赶上了祭祀的日子?!

于是风阮问他:“小孩儿,这是在何处祭祀?”

那小孩不耐烦道:“渡口。”

说罢便跑开了。

若是从岐水镇前往京城,船是最快的交通工具。

祭祀的场地整好在风阮要去的地方。

今日酸雨不断,河神发威,渡口狂风大作,却乌压压的挤着不少百姓。

看来岐水镇的百姓今日是都来了。

弗彻不知用什么办法将身上的白衣清洁干净,他握起风阮的手腕,隔衣放置在自己腕间,“小心些,抓紧我。”

高高的祭祀台上,老道士身穿阴阳道服,加了一些潮海神鬼的元素在袍服上。生的眉眼精如硕鼠,手执一把白色拂尘,在台上旋转跳跃,做尽姿态。

他面前燃着壮如儿臂的三支达子香,青白的烟雾在酸雨的浇灌下没有丝毫影响,依然袅袅燃烧着。

老道士嘴中念念有词,说着时人听不懂的话语,突然大呼一声,转用人话:“岐水酸雨,吾等特来忏悔,献上少男少女两名,特供龙王,以示愧意!”

“天罡尽,以宿龙王殿,万望风调雨顺,盗息民安!”

说罢,自他身后缓缓上升起来两个被绑着的红衣美人。

风阮倒抽了一口凉气。

天爷。

所谓的“少男”眉目不忿,可能之前骂骂咧咧太久被老道人点了哑穴,俊颜微红,呼哧呼哧喘着粗气。

而“少女”面色如建兰初开,面色寒淡如孤梅冷月,寒冰傲霜的芙蓉面上波澜不惊。

“少男少女”赫然便是她的王兄与师姐。

弗彻感受到手腕上少女握住自己的力度紧了紧,温声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好一会儿,风阮才从震惊中抽身,回答道:“见鬼了。”

可不就是见了鬼了吗,她王兄和师姐不是在玄清宗中修行么?怎么被绑来做“少男少女”穿着新婚礼服祭祀龙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