窃却是妖精,乃大喝一声:“妖物,为何青天白日假变人形,倒把真人弄假!”这水怪被酒汉两三个一顿拳撞脚踢,打了飞走,却丢了鱼虾大鼋,都复了人身,尚昏迷悟。村市买鱼虾的,见了都惊怪起来,说道:“怎么鱼虾大都是人形?”就有那馋痨好吃鱼虾的,说道:“原来这水中鱼虫湿化的,也都是人变的,吃他怎的”疑怪的都走去了。酒汉乃把捕窃并渔人,一掌一个,都打醒了,却如梦幻一般。及至省了人事,他啐了一口,好似梦醒,但不知何故,也不谢酒汉而去。
却说这酒汉如何明白这一种光景?他却是陶情,同着终日昏、百年浑两个。陶情与他游荡村落,指望拦阻东行高僧。不想高僧随所住处演化,静庵洁刹,便多住几时。他这酒怪,等候到来不得。陶情乃与终日昏计议,假变市人,开个酒肆,等有破戒僧人,吃了他的,便是拦阻高僧一体之意。不想来到这村市上,见这鼋精光景,只因陶情似妖不妖,作怪不怪,他却明见了这情由,把妖精打去,救省了捕窃、渔人。渔人原是鱼虾混来,便徜佯混去。只有捕窃醒了,把眼揉一揉,看着陶情三人道:“小子明明持枪与鼋精战斗,不知怎么被他迷了,到这村市。变水鼋身,备知这整卖零切情苦,却又不知如何得三位解救。大胆奉邀三位到个酒肆中,一杯酬谢高情。”陶情道:“实不瞒你,我三人遍走这村,把些小本酒肆,吃得瓶尽瓮干,家家都收了酒帘,且惊疑我们量如大海。你有哪个酒肆可饮,我们自沽了请你。”捕窃笑道:“三位纵量如沧海,也吃不尽沽来酒。我这村市店中,都是趸买零卖,还要搀些清水。爷是到那做酒糟坊,你如何吃得尽,且是不搀清水。”陶情道:“酒里搀水,伤天理害人。这样心肠,你只图得利,哪知吃了的生病,不是伤胃,便是破腹,暗损阴骘。想得人利,还要自损利哩。”终日昏听了道:“闲话少说,且到那个地方,以发卖糟坊,我与此位吃几壶。”捕窃乃领着陶情到一个去处,果然是大酒肆。
众人方才入屋,叫酒保拿酒来吃,忽然一个僧人走入屋来,向店主说道:“店主,你可是要财利倍增,家道昌盛,开这个酒坊么?”店主见僧说了这句话,便起身答道:“老师父,我们辛苦经营,开张酒肆,怎不是要求财利?若靠天,财利有余,家道自然昌盛。”僧人说道:“只是伤了些天理。小僧也不怪你,造酒为生理,只是要店主知道这伤理之处,留点好心,纵不大盛,也免自损。”店主乃问道:“造酒营生,有何伤理处?”僧人道:“小僧有几句话儿说与店主知道。”乃说道:
天地生成米谷,与人充腹资生。
谁叫造成曲蘖,伤了谷气元精。
那更酒工抛撒,作成泥粪沟坑。
不思老农辛苦,舌法禁戒不轻。
私造因何有罪,为伤天理民情。
店主听了笑道:“长老说话太迂。你出家人,大戒在酒,故有这等迂谈。”僧人道:“我非迂谈。店主若要昌盛,须当觅个好心作工,不要抛撒五谷,作践酒浆。千米不成一滴,便是吃酒的,也要珍重这酒,细饮慢咽,知这其中滋味,一滴皆是农工辛苦,莫要大杯巨觥,充肠满腹,到个终日昏昏,借口陶情,醉浑不省。”僧人说罢,店主点头,方才吩咐店工酒保,可有便斋,留这长老一顿。却不知陶情听着僧人说的,句句着他身上,乃走出屋来,喝一声:“哪里和尚,你不吃酒,却嗔人吃,且称名道姓,把我们数说出来,是何道理?”僧人见了陶情,笑道:“你识我僧么?”陶情道:“不识,不识。”僧人道:“你遨游海国,饮尽曲蘖,哪个不识,如何不识我?”陶情道:
说我邀游海国,真也识尽风流。三皇五帝到春秋,多少贪杯老幼。便是饮中八圣,神仙玉佩曾留。朝官宰相共王候,都是相知有旧。
僧人笑道:“你却不识我,我却识你。”陶情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