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死之外,谅来没什大事!索性做出欢天喜地的样子,别了于氏,出了大门。见车马之外还有许多人夫,心中益发明白,并又料定了此事的内容。事已如此,不管他三七二十一,上车便行。
走有三四里路,车子转了弯,不是向河神那条路子了,大姑此时心有所悟,掀开帘子对人夫们说:“且把车子稍停,我有一言动问!”众人依言。马夫挽住缰绳,车便停下。大姑不动声色,笑容问道:“列位可是我婆婆请来送我上河神庙去的吗?”众人听了,都现出奇怪的样子来,说道:“我们是西市镇刘大人家前来迎接娘子的,怎么娘子你自己还不知道吗?”那为首的一人点头说道:“这事我有些懂了,大概小娘子不愿嫁这刘大人,是你婆婆硬逼你嫁他的,可是吗?”大姑未答。众人争问那人:“何以见得?”那人笑道:“这也是极易明白的事情。阿婆作主,奉命嫁人,是极正大之事,何用如此鬼鬼祟祟。再则,我不怕小娘子生气,家中苦到如此地步,河神庙相去不远,何必如此铺排,这却是令姑无可如何的一个漏洞?那时小娘子要动问一句,这事早穿绷了。尊姑可又早早防到,所以先对我说:‘小娘子倘有什么言语,或是问你们什么呢,你只随便应她一声,不必和她多说。’大概就是预防泄漏之意。谁知小娘子坦然上车,一句话也没有,恁般粗心,无怪要上人家的当了?”大姑哪有工夫和他分辩。这时她的心中真如十七八只小鹿横冲直撞,也不晓这滋味儿是苦是酸,是甜是辣!半晌半晌,只把那剪水的秋波坚凝不释,呆呆的坐在车中,不晓要怎么才好。车夫们见她没什吩咐,胡哨一声,重又上路。大姑呆想多时,见车子急行向前,明知自己没法使他们后退,便算退回家去,知道阿姑断断不能相容。若说回到母家,父母又早已去世,并没兄弟姐妹之亲,只有一个堂房妹子,本来也不是好人。也许此番之事,阿姑还和她联络办理,都是意中之事。如此一想,觉得后退果属万难,也万无退后之地。若说前去再嫁他人,自己的贞洁,丈夫的颜面却丢干净了,这岂是我马大姑所做的事情?若是到了刘家,那刘某就是远近有名的活老虎,他肯放过我吗?既是进退两难,说不得只有死的一条路子还比较来得便宜!想到这里,不觉把上下牙齿咬得乱刺刺一阵子乱响!立时横了心肠,走向那寻死的路上转念头,要快快找一个自尽的方法,免得进了人家的门,再生另外的枝节。正在苦思的当儿,车子又停于下来,说是换船过江。刘家迎亲的大船已泊在江岸等候。大姑一听此信,喜不可支。接着船中上来两个喜娘,掀帘请新娘下车。大姑定了主见,大大方方的下了车,扶住喜娘肩头走到江边。两个喜娘一边一个搀她登船。刚上船舷,大姑突然力张两手,把两个喜娘推堕船中,自己疾忙向江中一跳,但听扑通一声,一阵浪花拥着一位贞节女子卷赴清流而去!这边众人见新娘投江,自有一番救援。可想大江之中,浪大水深,那里援救得及,白白的捣乱了一阵,一个个扫兴而归,回去见那活老虎销差。活老虎刚正张开大口预备饱餐的当儿,忽然失了这块鲜肉,少不得有一场懊恼。算他晦气,那批迎亲的人白受那活老虎一阵打骂而已。
且说大姑投江以后,趁着波涛之势向下流头漂去,其时恰有一个道人,年已百有余岁,须眉皓白,精神却颇矍铄,因事过江,自己掌舵,慢慢驶行,瞥然瞧见上流淌来女子,还不知她生死。这道人一念慈悲,便要救她起来。无奈她是个终身不近女子的人,自幼至老不曾和任何女子沾一沾手足,碰一碰皮肤。现在年长如许,很不愿为这女子而破他终身戒行。要是坚决不碰着她的身体,却用什么方法救她,而水势湍急,这救人的机会真个转瞬即逝。道人略一沉吟,只得毅然说道:“宁可丢了我这戒行,断不能见死不救?”于是移近船身,伸一篙点住大姑之体,再蹲下去用力把她拖了过来。谁知大姑溺水太久,返魂无望,早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