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友,何若归去,亲尔族之昆仲为愈乎?”世上交友一则,已为仆人道尽丑态,勘破人情。七窍怒曰:“仆敢多口!”仆笑曰:“尔休远游。”七窍曰:“不游已游矣,尔速觅地以为安宿计焉。”仆不敢傲,忿恨而去。
行约里余,遥见万绿丛中,红垣现出,仆喜曰:“得毋古刹乎?”即便转身呼公子同往。刚至林外,钟声一杵,铿然落韵,主仆既得其所,缓缓而行,行将近刹,则晚也而不见其晚,反觉午烟起于村郭。仆讶曰:“此地之天不晚乎?”七窍亦惊曰:“晚变为午,其不夜之仙庄耶?”仆曰:“既其未晚,且向前征,奚必栖此刹中,与老秃为吕。”七窍曰:“可。”复寻旧路,转出丛林。举目望之,依然四野烟迷,星光隐约。七窍曰:“此地或早或晚,真无异人心之或善或恶,可仍从古刹而奔焉。”仆曰:“其见古刹而晚欲奔之,继见未晚而急欲去之,又无殊人之爱人加诸膝,恶人坠诸渊也。”言已,忙忙促促,奔至刹前。但见仙鹤双双飞鸣天半,蛱蝶闪闪,咀嚼花间,郁李碧桃,红白相映。七窍观望良久,谓其仆曰:“时已冬矣,而胡有此春景哉?”仆曰:“不但此也,身未近刹,其冷如水,近之则暖着围炉,刹中必非凡侣。公子访友而得此仙真,胜过三年远矣。”七窍曰:“尔误矣,吾所访者名曰三缄,非三年也。”仆曰:“三缄二字,义何所取?”七窍曰:“戒其多言也。”仆曰:“多言何害?”七窍曰:“大则兴戎,小则启羞,三缄其口,斯戎羞不至矣。”仆曰:“世有多言善恶果报者,未必亦兴戎取辱乎?”七窍曰:“言之善也,不厌其多,言之为低毁,为颠倒是非也,则厌其多耳。”仆曰。“是人名唤三缄,其初殆亦多言而受辱者欤?”七窍曰:“以此取名,非无其因,不必深究。”可急入刹以解饥渴。”仆诺,逞步前进。不时已到刹门,睨视其中,道装者流往来不绝。七窍偕仆直流向道者而揖之。道士曰:“子何来欤?”七窍曰:“为访友而至,特来仙观,祈借一宿,兼乞一餐。”道士曰:“一餐之食,为费几许,但恐红尘俗客,不惯安淡泊耳。”七窍尚未回言,仆曰:“饥则甘食,即属粗粝,亦无不可。”道士曰:“既甘粗粝,暂住殿内,待吾为黍而与子食焉。”七窍主仆果于殿左静坐以待。道士转入后殿,耳闻哺哺细语,不辨所说何词。顷一道童手携竹篮,向刹外而去。去不片刻,盛石卵数十枚,倾于地中,碎锤如黍。仆见其异,近而询曰:“尔碎石何为?”道童曰:“为黍耳。”仆曰:“以石为黍,安能裹腹?”道童曰:“吾刹内朝日作食者,即此石也。”仆异之,而暗窥其若何烹之。未几道童将石锤尽,携入厨下,燃薪于灶,捧石于鼎,与煮黍无殊。煮约一时,薪已尽矣,呼被师弟出刹持薪。师弟曰:“持薪烹石,往反殊难,以吾代之,可乎不可?”道童点首,即持小斧断其四肢,入灶纷纷,烈如煤火。片刻黍熟,呼主仆而食之。仆心怀疑,弗忍(人)举箸,而七窍已食数盏矣。仆私谓之曰:“味美乎?”七窍曰:“美。”仆始食,味果胜于常黍。食已,暗询道童曰:“尔刹以人为薪,恐黍食一生,人丧千万矣。”道童曰:“尔何所见而谓曰丧人哉?”仆曰:“吾见尔斧劈尔弟,燃于灶内,故云。”道童曰:“尔细看看,彼坐灶前者,非吾师弟乎?”仆视果然,惊疑不定。阴语七窍,七窍亦未深信,仆常以自防,恐将己早餐而误作炊黍之用。鼍更再报,道童扫除净室,安主仆宿。
昧爽,七窍起,拜见老道。老道曰:“尔言访友,其访道友乎,儒友首?”七窍曰:“吾生平爱儒不爱道耳。”老道曰:“儒道一体,子何区分?”七窍曰:“习乎儒,可以取科名,享万钟,道乌能及?”老道曰:“道成则瀛洲是赴,为仙天上,何让科名?况科名之荣,不及仙真之久。子如循循道内,吾愿为子师焉。”七窍曰:“吾心极恨者此道,他年若专政治,必将胥是道而灭之,何反强吾习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