杂,男女之簪履相加;讲堂中议论纷纭,贤愚之耳目共接。士夫之车马喧阗,虽不清幽;僧众之袈裟鲜丽,果然富贵。
唐三藏与孙悟空走进山门,将到大殿,早有知客看见他二人疥癞行藏,忙迎住问道:“你二人何来?”孙悟空答道:“我师徒行脚到此。”知客道:“想是要投斋了。”唐三藏道:“斋倒不消。”知客道:“你既不投斋,到此何干?”唐三藏道:“一路行来,因见宝刹丛林茂盛,法侣众多,不知有甚高僧在此主教?得能如此兴旺,故特来访问。”知客道:“你虽远方僧人,倒也有些见识。果然我这大寺里大法师,原有大来历,与众不同。”唐三藏道:“佛法平等,有甚大来历与众不同?”知客道:“我说与你知道,你才信我。我这大唐开国的太宗皇帝,曾死去还魂,因见冥司善恶报应,修建水陆大会超度幽魂,十分信心。感得观世音菩萨亲临法坛,指点道:‘这小乘教法,超度不得幽魂。我佛如来有大乘妙法真经三藏,如有德行高僧求取回来,方可度得亡者升天。’太宗皇帝大喜,因命高僧陈玄奘法师历万水千山,去了十四年,果然求得三藏真经回来,流传中国,所以佛法日盛一日。”唐三藏听了,与孙悟空微笑道:“这唐玄奘法师后来怎么了?”知客道:“这陈玄奘法师因功行洪深,证了佛果,后来就坐化在我这法门寺,遗下佛骨佛牙,至今尚藏塔中。每三十年一开,开时则时和年丰,君民康泰。今又正当三十年之期,蒙今上宪宗皇帝要遣官迎至长安禁内观看。旨已下了,只候择日便要迎去。”唐三藏叹息道:“这唐玄奘我认得他,何曾坐化?哪有佛骨、佛牙在此塔中?是谁造此妄言诬民惑世?”知客道:“陈玄奘法师去今二百余年,说认得他,岂不是妄言!这塔中的佛骨、佛牙,历历有据可验,怎为惑世诬民?你远方僧人说些大话,只好穷乡下邑哄骗村愚之辈,怎到我们大丛林大法师跟前捣鬼?”唐三藏道:“这也罢了!且问你这大法师伟号什么?有甚法力?”知客道:“我这大法师讳无中,道号生有,就传的是陈玄奘第六代衣钵,求来的三藏真经无一不通。每每登坛说法,说得天花乱坠,地湧金莲,五侯尽皆下拜,天子连连点头。故钱财山积,米谷川来,金玉异宝,视如粪土,绫罗锦绣,只作寻常;若非道高德重,安能致此?”唐三藏道:“生有法师登坛讲些什么经典?”知客道:“他不讲小乘,就讲的是求来的三藏真经。”唐三藏道:“几时方得登坛?”知客道:“明日恰是讲期,你不信,也夹在人中听一听,自然明白。”唐三藏道:“如此甚妙!”送别了知客出来,与孙悟空叹息说道:“我与你一番求经度世的苦功,倒做了他们造孽的公案,这却如何?”孙悟空道:“这当家俗僧或不知佛法,故就世情夸奖。且到明日,看那生有法师登坛讲些什么,再做道理。”唐三藏点头,遂借一个小庵住下。
到次日,依旧到法门寺来观看。只见讲堂中钟磬喧阗,香烟缭绕,许多僧众诵经功课;正当中早已搭起一个讲坛,坛上设了法座,十分齐整。不一时,那些听讲的挨挤而来,何止百百千千。也有乡绅学士,也有公子王孙,也有豪富财主,也有商贾农工,也有深闺女子,也有藩妇村姑。不分男女,都夹杂一堂,守候登坛。只候到日色将午,方见幢幡宝盖,鼓钹音乐,簇拥着生有法师出来,高登法座。唐三藏将那法师上下一看,只见他生得:
流月为容,孤云成像。六根朗朗,未必无尘;双耳垂垂,足征有福。身穿八宝袈裟,色相庄严;手执九环锡杖,威仪端肃。头顶上毗卢帽,四六方方方光艳;颈项中菩提珠,百八颗颗颗明圆。香花灯烛迎来,俨然尊者;宝盖幢幡送上,果是法师!
那生有法师高坐法坛之上,先诵持了一回神咒,然后将法华经宣念一段,先念,又逐字儿诠释一遍,便算做讲经了。讲完,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