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魂,立起身,请了姑娘之安。琼贝便欠身问好了。
须臾,夫人命侍儿摆上香案。夫人亲手开炉,插下香,请女冠弹下一古乐谱听听。假女冠重申敛襟,抖擞精神,手弄弹一阙。郑小姐一听,便喜动颜色说:“宛然天宝升平气象!这所谓‘渔阳击鼓动地来,惊罢霓裳羽衣曲’者。但是阶乱的音,更他调罢。”
假女冠又弹一调。小姐道:“这是乐而淫,哀而促,所谓‘地下若逢陈后主,岂宜重问后庭花’者。争奈亡国之繁音了无足尚的。”
假女冠复奏一曲,小姐道:“此调悲喜感激,也又思念。
昔蔡文姬遭难被拘,生二子于胡中,后得曹孟德赎还,将归故国,留别二子,寓悲怜于胡笳十八拍,所谓‘胡人落泪沾边草,汉使断肠对归客’者。其音虽可听,总是失节之人,无足比评。
请新他曲。”
女冠乃弹王昭君出塞之曲。小姐道:“这是‘谁怜西传乐府,能使千秋伤绮罗’者。王昭君眷恋旧国,瞻望故乡,所谓悲此身之失所,怨画师之不公,无恨不平的心,付之边塞之音,也非正声了。”女冠更奏一转,其声清烈激仰,一座肃然。小姐敛容改色道:“此非‘独鸟下东南,广陵何处是’者乎?英雄不遇时,忠义之气,壹郁于板荡之中。嵇叔夜被戮于东市,顾日影而弹一曲,曰:‘怨哉,人有欲学广陵散者乎”吾惜之而不传。嗟乎,广陵散从此绝矣!’后人无传之者。道人独传其妙,实非尘世的人也。”
假女冠膝席对道:“小姐聪慧,人所不及。贫道学于师父,今小姐所教,一般师父之语。请奏一曲。”小姐道:“优优乎,讽讽乎,青山峨峨,绿水洋洋。神仙之迹,超蜕于尘臼中。此非伯牙水仙操乎?这所谓钟期既遇,奏流水而何惭者也。道人千载之下,也能知音,伯牙不恨钟子期之死。”
女冠又弄他一调,小姐正襟危望,便道:“至矣,尽矣。
圣人不得其位,辙环天下,遑遑于乱世。非孔宣父,谁能作此猗兰操乎?所谓逍遥九州,无有定处者哉!”
女冠起身整襟,复添了一炷香,复重新弹过一阙。小姐道:“高哉,美哉!猗兰之操,虽出于大圣人,忧时救世之心,犹有不过时之叹。此曲与天地万物熙熙同春,巍巍荡荡,无得以名焉。这是大舜南薰殿五弦之调,所谓‘南风之薰兮,可以解吾民之温兮’者,非其诗乎?尽善尽美矣,无过于此。虽有他调,不愿更劳。
假女冠道:“乐以九成,天神感化。贫道所奏已八阙,尚有一曲请玉振之。”便转柱拂弦,手弄而弹来。其音悠扬阅悦,使人魂佚心荡。庭前百花,一时齐绽。梁燕双飞,林莺互歌。
小姐听来未半,蛾眉暂低,眼波不转,至“凤兮凤兮归故乡,遨游四海求其凰”之句,再举眼看一看,女冠飞红了脸,便起身往自己房中躲着。
此时夫人听听女冠琴声清绝,女儿评论峥嵘,喜之不胜,正在津津。假女冠见小姐猝然起避,便愕然琴,起身复坐。
夫人道:“女冠见天酬接,也有乏了。女冠恐是饿乏?”随命端上午膳来。须臾,摆上桌素膳、珍果之类。女冠谦让,略为用过。
后夫人又使丫鬟,问了姑娘用的午膳:’便来接了女冠罢。
“丫鬟答应着,走了房里,同奶娘回来,告道:“姑娘半日冒风气不舒服,要不克出来侍太太。”假女冠闻他这般话,大惊,想道:“听了凤求凰曲,托病不出,必然他起了疑惑。”便站起身,告道:“姑娘玉体不舒服,多由贫道。惶愧告退了。”
夫人道:“女冠说那里话?疾病人所难免,何由乎女冠?
女冠要归,不宜强挽。便当改日再邀,愿副渴望。”乃命出匹头金帛为礼。女冠坚意不受,谢辞道:“出家之人,无用此重赏,云游的踪,如不遐去,敢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