颠倒直入地底,绝无痕迹,止有针大一孔。下达黄泉,喷出一缕水来,逼立万丈,上凌青汉,霎时烟蒸雾涌,骤雨如注。鲍师道:“触了他性子,弄出神通来了!”月君道:“正是井泉涸竭,这雨却也济事。”
且说曼师从黄壤之下直透至须弥山北顶刹魔宫内,在九彩宝石阶中突然而出,端端正正站在魔主面前,朗声说道:“我到甥女大邦,行的是大邦的道,所以在这底下番一筋斗出来!”魔主笑说:“还亏姨娘不曾忘却本来面目,且请问为谁而来?”曼师道:“非为姊姊来,乃为妹妹来耳!”魔主道:“姊姊是飞燕,妹妹是合德,你一棒打倒两人,可惜学的是诌文!”曼师道:“适才在汝贤妹宫内,被他一片诌文,把我禁住了。我如今在背后学诌几句,竟顾不得把个掌教甥女,都诌在里面了!”魔主笑道:“也罢,让你老人家出口气!但他们是恁样的诌法?试与我道来。”曼师便向袖中取出鲛绡契书,递与魔主道:“这便是证据。”魔主看了,鼓掌大赞道:“好双关文法!虽作歇后语,倒底说着姨娘皈依观音的意,咳,出了丑哩!”曼师道:“你们姊妹两个,都是我老人家的儿女,就出了些丑,有何妨碍呢?但你妹妹近来窘极,若是你这样一位姊姊不扶持他,这个丑出得大哩!”魔主问:“我妹子做了人间帝师,该受享不尽,怎么会穷起来?”曼师道:“他只是保养百姓,曷常受享半星?就像个人家父母,粗衣蔬食,省着银钱,只与儿孙受用。近来频遇灾荒,赋税全免,库帑赈发已空,又把自己宫中东西尽行变易,只剩得几件不是人间应用的。现在百姓日无半餐,帝师的道术,真是满腹文章不疗饥,所以说为妹妹来的,原是句真话。”魔主笑道:“他不去‘五贼’,自然要这样穷的。只怕要穷得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哩!”曼尼也笑道:“仙、佛两家,要去的是‘六贼’,我们本教中,不要去的是‘六贼’,怎说要去‘五贼’?留的是那一贼呢?”魔主大笑道:“耳、王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彼谓之‘六贼’,我谓之‘五官’,全靠的五官为贼,方能富贵,怎有去的道理?我所谓‘五贼’者,是仁、义、礼、耻、信五种之贼!”曼尼问:“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,因何改了‘耻’字?”魔主道:“‘智’字是贼中之王,有了这‘智’,方能运用五官,五官皆随我‘智’的号令而行,则五官之贼胜,而仁、义、礼、耻、信之五贼亡矣!即如项籍欲烹太公,刘季笑曰:‘愿分我一杯羹!’此‘仁’贼亡而天下得矣;李世民杀其兄建成、元吉,此‘义’贼亡而帝位得矣;杨广逼奸宣华夫人,此‘礼’贼亡而太子定矣;朱温逼奸子妇,此‘耻’贼亡而爱禅命矣;越匡义杀其侄延美、德昭,此‘信’贼亡而子孙承帝业矣!反是,则宋襄之行仁义,鲁昭之知礼,夷、齐之耻食周粟,夫差之结信勾践,重则亡国,轻则丧命,纤毫不爽!做官员的,做士民的,总要去尽了‘五贼’,方能保守富贵。我今妹子年幼不省人事,也学行些煦煦之仁,孑孑之义,谦谦之礼,硁硁之信,又不用‘智’去号令五官,而反用‘耻’去禁闭着五官,其有耻到极处,便是‘五贼’强到极处,即与之百万金银,总不能保守!”
曼师随截一句道:“你若真个给他百万银子,我料他‘五贼’便能去却四贼。”魔主道:“这是何故?”曼师道:“那有个借债领银是整几百万的?他先打算着不还人家,方有这事。
负了恩钱、恩债,就为不义。做小妹妹的,敢来哄着大姊姊,岂不是无礼?他哄骗了人家钱财,自己却去装体面,做个大老官,这也无耻已极。我是与他终日相对的,哄着我做保人,是决然要失信的!”尚未说完,魔主大笑道:“从来慈不掌兵,他杀人也不少了,我说他还有些‘仁’,若在三教中看起来,焉得‘仁’?我这银子给得他了!”随把鲛绡券递还曼师,道:“不要在库中取得,只济南建文后殿北檐下靠西边掘去,有白金八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