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凤、媚兰、绣琴者,皆旧制乐部中假借名色。予曰:“此空中语耳,何得有汝?”众曰:“文章之灵,通于神鬼。故《惊鸿》一赋,洛水传神,行雨数言,高唐入梦。谁谓陶令闲情,非实荡心于裳带衣领间乎?请即回身,勿羞当面。”予谨记师言,兀坐如故。众笑曰:“是儿有口无心,只须于背后訾之,不必玷其真面目也。”继复凝神细视曰:“怪道不肯回头,不知何处偷得一双慧眼,被他觑破。”言讫,化作败纸,纷纷吹散,眼亦顿合。
师曰:“幸有些子定力。不然,文魔可除,淫魔不可辟矣!”遂留座下,为予忏除口业。归家后,烧其曲谱,不敢以歌场绮语,至疑生平之有遗行也。
铎曰:“儒家有改过法,佛家有忏悔法。是言也,改过耶?忏悔耶?愿普天下慧眼人,为我证之。”
癸卯九秋,偶过栖霞山寺,见壁上有吾师题词曰:“合掌作膜拜,听我忏平生。三吴妄男子耳,少小得枉名。第一读书成癖,第二爱花结习,余事谱新声。因此堕尘梦,棒喝不能醒,仗吾佛,施法力,转金轮,从此不识一宇,倒看《相牛经》。人遇鸠荼、嫫母,地禁词章、乐府,到处少逢迎。面壁十年后,陪侍上瑶京。”此词在未悟时耶?是儒家改过法。此词在既悟后耶?是佛门忏悔法。质诸吾师,以为然否?受业郏镕谨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