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里来,其中一人答道:“我们是辽东某卫总帐下的小旗官,出差到海南办军务,暂到这里借宿一下。”正好童氏偶然站立帘下。来人中有个年轻人,特别淳朴拘谨,不像武卒。他数次往还注视童氏,而凄惨之色可掬。童氏感到奇怪,便出来相问。
那年轻人回答说:“我姓徐,名苕,浙江常山人。年幼时,父亲曾为我聘同里沈必贵女儿为妻。未婚,而两家因事谪戍远方,多年已不通消息。刚才进驿站时,见妈妈容貌形状,酷似我的岳母,因此不禁感慨悲怆,无有他意。”童氏忙问:“沈家现在何处?那女儿叫什么名字?”年轻人答道:“那女儿名琼奴,字润贞。联亲时,她年方十四岁。今年当是十九岁了。只知沈家谪戍岭南,忘记所寄寓的州郡名称,因此难以寻觅。”
童氏进房去将此事告诉琼奴。琼奴说:“若是真的,天意啊!
”第二天,童氏将那年轻人召至房中,仔细询问,果然是苕郎!
如今他改名叫子兰,尚未娶亲。童氏大哭道:“我就是你的丈母娘啊!你丈人已死。我们母女流落到这里,免万死而得再生。
没想到今日还能相见!”于是将这件奇事告诉杜君以及苕郎成就这桩奇缘。合卺之夜,苕郎与琼奴喜不胜喜,而又悲不胜悲。
琼奴痛斥衷肠,并吟诵杜甫的诗句:“夜阑更秉烛,相对如梦寐。”苕郎抚慰她说:“不要悲伤。暂且等候来年,我带你同归辽东吧!”到了出发的时候了。苕郎的同伴中有一个姓丁的总旗官,是个忠厚之人。他对苕郎说:“你正燕尔新婚,不便就此抛离。所办军务,我们分担了。你在此安慰妻子,等着我们回来。”苕郎非常感激,置酒为同伴们饯行。同伴们告别苕郎夫妇,往海南去了。
不料吴指挥侦察到此事,愈加愤怒。他以抓逃兵为名,逮捕了苕郎,关进监狱中。竟然杖杀苕郎,将尸体藏进炭窑内。
并急令媒人恐吓童氏说:“那苕郎已死,可以绝念了。我将选择吉日,派轿子来迎亲,如果再抗拒,定加毒惩不贷!”琼奴让母亲应诺下来。媒人去后,琼奴才对母亲说:“女儿不死,必为狂暴所辱。等到夜晚,我将与母亲诀别,以一死相抗!”
母亲也不知该如何办。
当晚,忽然监察御史傅公采到驿站。琼奴喜出望外,仰天大呼道:“我夫的冤案要昭雪了!”于是具状向傅公申诉。傅公问明冤情后,便顶住压力上奏皇帝,奉旨审讯勘查。但查找不到苕郎的尸体。正在审问时,厅堂前忽然刮起一股羊角风(旋风)。傅公祝告说:“魂魄有知,前面引路。”刚说完,那股风便旋转起来,在傅公马前带路,直奔炭窑,并吹去窑中的炭灰,现出苕郎的尸首。傅公命验尸官验视,尸首上果然伤痕宛然犹在。吴指挥因此获罪。傅公命州官将苕郎葬在城廓外边。
琼奴在哭送时,自沉于苕郎墓侧的池塘中。傅公便命好生安葬,并上奏朝廷。皇帝批准礼部旌表琼奴之墓为“贤义妇之墓”。
童氏也享受官府的衣食供给,得以优养终身。
心终不死
《槐西杂志》:族侄肇先说,从前中涵叔在旌德做官时,当地有人挖地挖出一个古墓,墓中的棺木与尸骸都成了灰土,只有一颗心还在,血色还赤红赤红的;挖墓者吓得赶快把它扔到水里去了。墓里还发现一块一尺见方的碑石,上面的字迹还能辨认。中涵叔得知此事后,便命人将那碑石取来看看。但挖墓的乡民害怕受连累,已将那碑石敲碎后沉到水中了,并隐瞒说并无此事,不过是里巷间的讹传。中涵叔罢官后,这才买到那块碑石的碑文的录本。碑文说:白璧有瑕,黄泉蒙耻。断魂水溽,骨埋山趾。我作誓词,祝霾圹底。千百年后,有人发此,尔不贞耶,消为泥滓。尔倘衔冤,心终不死。
文末题有“壬申三月耕石翁为第五女作”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