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郎的“郎”字改做“娘”字,索性名实相称到底。从此门槛也不跨出,终日坐在绣房,性子又聪明,女工针指不学自会,每日爬起来,不是纺绩,就是刺绣,因季芳家无生计,要做个内助供给他读书。
那时节季芳的儿子在乳母家养大,也有三、四岁了,瑞娘道:“此时也好断乳,何不领回来自己抚养?每年也省几两供给。”季芳道:“说得是。”就去领了回来。瑞娘爱若亲生,自不必说。
季芳此时娇妻嫩子都在眼前,正好及时行乐,谁想天不由人,坐在家中,祸事从天而降。忽一日,有两个差人走进门来道:“许相公太爷有请。”季芳道:“请我做什么?”差人道:“通学的相公有一张公呈,出首相公,说你私置腐刑,擅立内监,图谋不轨,太爷当堂准了,差我来拘;还有一个被害叫做尤瑞郎,也在你身上要。”季芳道:“这等借牌票看一看。”差人道:“牌票在我身上。”就伸出一只血红的手臂来。上写道:立拿叛犯许葳、阉童尤瑞郎赴审。
原来太守看了呈词,诧异之极,故此不出票,不出签,标手来拿,以示怒极之意。你道此事从何而起?只因众人当初要聘尤瑞郎,后来暂且停止,原是熬他父亲跌价的。谁想季芳拚了这主大钞,竟去聘了回来,至美为他所得,哪个不怀妒忌之心?起先还说虽不能够独享,待季芳尝新之后,大家也普同供养一番,略止垂涎之意。谁想季芳把他藏在家中,一步也不放出去,天下之宝,不与天下共之,所以就动了公愤。虽然动了公愤,也还无隙可乘。若季芳不对人道痛哭,瑞郎也不下这个毒手;瑞郎不下这个毒手,季芳也没有这场横祸。所以古语道:“无故而哭者不祥。”又道:“运退遇着有情人。”一毫也不错。众人正在观衅之际,忽然听得这件新闻,大家哄然起来道:“难道小尤就有这等痴情?老许就有这等奇福?偏要割断他那种痴情,享不成这段奇福。”故此写公呈出首起来。做头的就是尤瑞郎的紧邻、把瑞郎放在荷包里、不许别个剪绺的那位朋友。
当时季芳看了臂,进去对瑞郎说了。瑞娘惊得神魂俱丧,还要求差人延捱一日,好钻条门路,然后赴审。那差人知道官府盛怒之下,不可迟延,即刻就拘到府前,伺候升堂,竟带过去。太守把棋子一拍道:“你是何等之人,把良家子弟阉割做了太监?一定是要谋反了!”季芳道:“生员与尤瑞郎相处是真,但阉割之事,生员全不知道,是他自己做的。”大守道:“他为什么自己就阉割起来?”季芳道:“这个缘故生员不知道,就知道也不便自讲,求太宗师审他自己就是。”太守就叫瑞郎上去,问道:“你这阉割之事,是他动手的,是你自己动手的?”瑞郎道:“自己动手的。”太守道:“你为什么自己阉割起来?”瑞郎道:“小的父亲年老,债负甚多,二母的棺柩暴露未葬,亏许秀才捐出重资,助我做了许多大事;后来父亲养老送终,总亏他一人独任。小的感他大恩,无以为报,所以情愿阉割了,服事他终身的。”太守大怒道:“岂有此理!你要报恩,哪一处报不得,做起这样事来?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怎么为无耻私情,把人道废去?岂不闻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么?我且先打你个不孝!”就丢下四根签来,皂隶拖下去,正要替他扯裤,忽然有上千人拥上堂来,喧嚷不住。福建的土音,官府听不出,太守只说审屈了事,众人鼓噪起来,吓得张惶无措。你道是什么缘故?只因尤瑞郎的美豚,是人人羡慕的,这一日看审的人,将有数千,一半是学中朋友,听见要打尤瑞郎,大家挨挤上去,争看美豚。
皂隶见是学中秀才,不好阻碍,所以直拥上堂,把太守吓得张惶无措。大守细问书吏,方才晓得这个情由。皂隶待众人止了喧哗,立定身子,方才把瑞郎的裤子扯开,果然露出一件至宝。 只见:
嫩如新藕,媚若娇花。光腻无滓,好像剥去壳的鸡蛋;温柔有缝